章之二十.背叛(上篇)
有多久沒有嘗過溫熱血液滑過身體肌膚的感覺了?
陽子臉上殘虐地勾勒出一道妖異的微笑,從人體內抽出深沒到底的長劍,推開懷中已然斷氣的身軀,陽子身上華麗的絹衣早已全數被鮮血染紅,讓人怵目驚心。
看著滿地原先青碧樓所雇來擔任保鑣的高手,此刻卻一個個都成了再也沒有任何生命訊息的屍首,陽子的嘴角淡淡地揚起一抹自嘲的微笑。只有在這種時候,陽子才深刻地覺得,自己是不折不扣的妖魔。對血腥殺戮無動於衷,甚至面對生命的殞落都毫無感覺…
即使再怎麼不願承認,身為妖魔的本性卻無時無刻都存在…而自己是個罪人的事實也永遠不會改變,永遠…無法得到寬容的救贖。
「啊…啊啊啊啊啊──────」
這時間路經此處的客人看到這慘絕人寰的一幕,頓時紛紛驚叫著倉皇逃出。
就連此刻的青碧樓保鑣也都幾乎嚇壞了,可還是持著劍,擋在水澄的房間前,小心翼翼地護衛著裡面的人,不讓陽子再逼近一步。
「放…放肆!竟然膽敢在青碧樓撒野逞兇,妳不要命了是不是?!」
「…讓開。這已經是我第三次的警告,否則休怪我手下無情!」
持著染滿鮮血的長劍,陽子往前跨進一步,當下駭得眾保鑣臉上血色盡失,節節後退。
如同鮮血浸染過的艷紅長髮,找不出絲毫感情波動的絕冷眼神,那看似纖細嬌弱的身軀卻擁有讓人瞬間喪失所有戰意與生存意志力的恐怖氣息……
保鑣們被逼的無處可退,可陽子卻仍是吋吋逼近,一直行至門前,見那群保鑣仍擋在門口沒有離開的意思,陽子沉下目光,持劍的手微微一動,似乎就要出手給予他們致命的一擊時,下一秒,一隻手臂卻橫在陽子身前,阻下了陽子的舉動。
蒼翠的長髮在空氣中舞動,高挺的身子更如同一座能讓人安心依靠的堡壘守護著陽子,閃耀著金色光芒的妖魅眼眸…
───是聖柳。
「聖柳?!」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並沒有召喚你…而且我不是要你留在利廣和文姬他們身邊保護他們嗎?
面對陽子的訝異,聖柳轉身朝陽子露出一道略帶歉意且充滿溫柔的微笑,並自衣袖中拿出一方潔白的手帕,伸出手,充滿憐惜與不捨地動手為臉龐沾到鮮血的陽子擦拭著。
『請原諒臣下違背了您的命令…對付這種下賤且卑微的生物,不需要弄髒主上您美麗的雙手。』
說著,更小心翼翼地捧起陽子染血的雙手,似在看待自己此生最珍貴的寶物般,仔細且緩慢地,為陽子擦去那手上的罪惡證明。
「聖柳!」
陽子低喝著,似乎有些惱怒聖柳違背自己的命令前來此處。正想揮開對方的手並要他快些回去保護文姬等人時,聖柳似乎早已看穿她的想法,先行一步地開口低語道:
『…綦穈。』
什……?
陽子一瞬間愣住了,就連原先想甩開聖柳手動作都停了下來。
『不知主上是否還記得,於龍鳳閣所感覺到的妖魔氣息…』
陽子剎那間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那妖魔此刻就位在這裡?」
『是的,若臣下沒有錯估,恐怕綦穈早附身於宗王身軀,控制了他的思想與身體。』
趁著陽子陷入沉思,聖柳依舊進行著他手邊的工作───為陽子擦拭手上的血跡。
直到聖柳結束所有的擦拭動作,並於陽子手背落下一個騎士之吻,陽子這才突然想起什麼般地猛然縮回手,半是尷尬半是惱怒地怒瞪著眼前的聖柳。
這傢伙…
「我不是說過我並不是你一直在等待尋找的那個人,所以不要對我做出這種親暱的動作嗎?!」
『但對臣下而言,您就是臣下一直等待尋找的人…』
無論是這紅髮還是翡翠般的眼瞳…只有您,聖柳是絕對不會錯認。
「………」
咬牙,心知再怎麼跟他解釋都是枉然,陽子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聖柳,正打算再次力闖水澄的房間時,面對阻攔在門口處的保鑣們,聖柳已搶在陽子之前召來雷火,當下即刻把那群保鑣給燒得焦黑,化為一堆黑炭與塵灰。
陽子見狀再度一愣,隨後便更加氣惱地轉身怒喝道:
「聖柳!!」
豈料聖柳竟仍維持著優雅且讓人心醉的微笑,『臣下說過了…對付這種下賤且卑微的生物,不需要弄髒主上您美麗的雙手。』
面對著聖柳充滿溫柔深情的眼眸,陽子再一次無言以對。
捏緊了拳頭,陽子必須很努力的說服自己才能克制不直接將拳頭往對方臉上揮過去。
就在兩人將持著的同時,水澄的房門突然被開啟了,並從裡面悠然自得地走出一個人,噙著一抹含帶冰冷的笑意,冷冷地觀望不遠處的陽子與聖柳。
「……真是感人的久別重逢哪,聖柳。還有…妖魔王陛下。」
「───!!」
幾乎是身體當下的反射動作,陽子握緊了手中的長劍橫擋於胸前做出備戰動作;而聖柳也瞬間收斂了所有的笑容,傾身擋在陽子面前,右手的指甲也倏然變長,化身為鋒利且足以撕裂所有生命靈魂的凶器。
『……黃泉。』
幾乎是從咬緊的齒縫中擠出聲音來,聖柳充滿敵意地瞪視著眼前笑的一副牲畜無害,實則心機深沉的黃銅髮男子。
───────
另一方面的絕冬……
「...真是糟糕...接下來該往哪邊走啊?」
似乎是迷了路的絕冬一邊搔著頭一邊有恃無恐地在飛簷漫步,長長的墨黑髮絲和用以綁髮的金紅絲線混織製成的名貴綢子隨風擺盪,在火光下更是耀眼的風華絕代。
忽然聽見底下庭院有一陣騷動,絕冬收斂氣息,伏下身去暗自觀察,卻發現屋簷底下,一群喝醉酒的客人正為了爭奪一名琴師而互起爭執的混亂場面。
「這琴師分明是我先發現的!」
「你說什麼?!你這老不修也不去撒泡尿照一照,就憑你這副德行,你配的上人家如花似玉的美貌嗎你?!」
互相揪起對方的衣領,彼此怒瞪的兩人還來不及分出勝負,另一邊的人馬又立刻蜂湧上前,團團圍住正打算趁亂去的紫髮琴師。
「這位漂亮的小姑娘怎麼稱呼啊?先前都是只聞琴聲不見其人,今日總算有幸一睹這天下第一琴師的廬山真面目了…」
「對不起,我…」
抱著紫檀木琴,紫髮少女有些畏縮地後退一步,豈料背後竟又撞上一堵牆,回首一望,竟是另一名高頭大馬的壯漢,當下驚得她尖叫一聲,連忙拉開距離。
「對、對不起,請各位讓讓好嗎?我…我得趕去客人指定的廂房彈琴才行……」
「那好,小美人讓大爺我抱一個,我就立刻放妳過去~」
邊輕挑地掬起紫髮少女的一撮髮絲調戲著,男人更是淫笑著且不安分地伸手便是抓了那名嬌弱的紫髮琴師粉臀一把,驚的那少女尖叫連連,一邊抗拒地閃躲,眼角也早已泛起了淚光。
「這幾位爺,真是抱歉…我們青碧樓的琴師.紫鳶姑娘向來是不陪酒的。況且,本國的當朝塚宰也早就已經將紫鳶姑娘給包下了…」
一名看不過少女被欺負模樣的小廝,話都還沒說完,就已被那名壯漢給一手揪起懸在半空之中...
「哇!大爺,請息怒!請息怒啊~」
「你這小子好大的膽子,瞧不起大爺我是不是?琴師又怎樣,還不就是和遊女一樣都是陪男人睡覺的賤貨色!被人包下了?誰管你那麼多,老子就是喜歡這小美人,大不了我出兩倍價包下她!!」
「咳咳…話不是這麼說……」
被重重拋跌到地上的那名小廝狼狽地爬起來,正想再度解釋,和壯漢似乎是同一夥的人已一腳將他踢開。
「給我滾開!看了就礙眼。」
剎時桌倒菜翻、美酒四濺,青碧樓的姑娘們嚇得紛紛掩面尖叫,而再也看不慣這些人霸道囂張行徑的絕冬,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提著劍便是從屋簷降下,攔住了扛起紫髮少女就要往外走的一干惡霸。
「…什、什麼?這莫名其妙的ㄚ頭是從哪冒出來的?!」
「你管我是從哪冒出來的!你只要知道乖乖的將你手上的女孩子放下來就好了!」
絕冬是很想帥氣瀟灑的說這種台詞啦,但他現今的模樣…結在頭上的髮髻早在之前與人打鬥時就散得一頭凌亂,加上穿在身上的女侍服裝也撕破扯裂且沾上了泥沙…就外觀上來說,絕冬現在的外表比被人強擄的那名紫髮少女還來的更加狼狽不堪。
「什麼啊…這ㄚ頭,該不會剛剛才被誰給玩過了吧?瞧她一副活像剛被強暴過的邋遢樣……」
「╬」
絕冬額上猛地冒出青筋,一躍上前抬腿便是朝那放話嘲笑自己的男人下巴撞下去,不但當場讓他咬到舌頭,更是整個人翻了過去,倒在地上摀著下巴說不出話來。
「有種你再敢說一次看看,這次我保證絕對會讓你一輩子都別想再開口說話!」
倏地拔劍抵在那家夥的咽喉,絕冬的表情看起來已經氣到巴不得將那男人給大卸八塊的恐怖模樣。
「可、可惡~~~~你這傢伙─────────」
週遭的人紛紛將絕冬團團圍住,打算說什麼也要好好修理一下這個不知死活的野ㄚ頭。
「哼…照這陣勢看來是想好好的大幹一架就對了?」
揚起一邊唇角,絕冬那充滿輕蔑意味的笑意無形當中更加激怒了那夥人。
好整以暇地撩起會妨礙自己行動的衣袖往上捲,接著絕冬又動手將頭上盤起的髮髻整個拆下,拿下那一頭長長的黑色假髮,隨手往旁邊一扔,無視一旁眾人看到目瞪口呆的表情,絕冬接下來更伸出食指朝那夥人勾了勾,十足的挑釁意味。
「一個對一個太慢了,本少爺沒那麼多時間陪你們耗,一起上吧!」
「臭…臭小子~~~~~絕對要讓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
……黃…泉?
陽子呆愣住了,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那名男子不就是先前在幻境中所見到的那人嗎?
擁有著一頭只有麒麟才會有的黃銅色髮絲……
再看聖柳的樣子,似乎早已認識眼前這名男子,而且聖柳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殺氣與敵意,更是陽子前所未見。
「聖柳,你認識這個人?」
依舊不敢放鬆警戒,陽子持劍的手仍緊握於胸前,只是微微側過頭低語詢問一旁的聖柳。
「…哼,妖魔王陛下…我和聖柳可不只是舊識,我和他還曾經是一同並肩作戰過的夥伴哪。」
揚著一抹譏諷的笑,黃泉代替了聖柳回答了陽子的疑問。
夥伴?!
陽子聞言,當下更是不可思議地睜大雙眼望著那分明看來就是有血海深仇的兩人,怎麼也想不通這兩人以前居然曾是一同出生入死過的戰友。
等等,似突然想起些什麼,陽子的思緒突然喀噔一聲地暫停了。
「曾經是一同並肩作戰過的夥伴……?也就是說,你和聖柳一樣,都是從上古存活至今的妖魔?」
但是妖魔怎麼會有身為麒麟的象徵───黃金色的髮絲(或者該說鬃毛才對)?
「妖魔啊……」
又是一抹讓人徹底感覺不悅的微笑。
「說到妖魔,在場恐怕沒有人能和身為妖魔王的妳相比擬抗衡的吧?」
「!!」
察覺到陽子的肩膀不自覺地顫抖一下,黃泉再度帶著殘虐的笑意,充滿攻擊性地刨挖著陽子心中永不會抹滅的傷口,再一次,赤裸裸、血淋淋地加深加重那道傷痕,直逼陽子理智崩潰的限界。
「十多年前的那場妖魔大戰,不正是您妖魔王陛下所一手導演的嗎?不論是人類、仙人、妖魔、還是半獸…幾乎都受到無法恢復的重創,您的豐功偉業,和千萬年之前所掀起的第一場大戰相比可說是毫不遜色呢。」
「─────」
眼前再度被一片紅霧所包圍,往昔熟悉的人們與歡笑聲彷彿再度重現眼前,一張接著一張,熟悉且溫暖的面孔,聲聲都在呼喚著自己的名字。
陽子、陽子、陽子、陽子、陽子、陽子、陽子、陽子、陽子、陽子、陽子、陽子、陽子、陽子、陽子、陽子、陽子、陽子、陽子、陽子、陽子、陽子、陽子、陽子、陽子……………
彷彿身體內部最深處盤根的某樣事物突然被連根拔起。
非常重要,非常珍貴的。世上獨一無二,她曾經誓言守護到底的。
腦袋裡遮蔽思路的霧靄讓時間感失常,無法確切掌握。
「───妳以為...現在的妳還能夠拯救任何人嗎?既不屬於妖魔,也不屬於人類的妳...常世之中早已無任何妳能依存之地。妳只能夠擁抱著永恆的時間,虛無地存活著,為妳那永遠也不會磨滅的罪刻懺悔──────」
『住口!!黃泉!』
猛然伸手將已經全身不由自主顫抖的陽子緊抱在懷裡,聖柳一邊心疼不忍地安撫著她,一邊朝仍帶著惡意微笑的黃泉露出憎惡的凌利目光。
『主上,主上妳看著我!不要去想,那是黃泉的陷阱,不可以去回想!主上!!』
發現懷中纖弱的身軀顫抖的越來越劇烈,就連聖柳也在那一瞬間慌了手腳,只能頻頻呼喚著陽子,期望能喚回她最後的理智。
可是下一秒,聖柳的身軀卻被陽子用盡全身的力量給推開了,就連她自己本身也都搖搖晃晃地退了好幾步,直到背部碰上了牆壁,才順勢滑落。
「對不起...鈴...祥瓊...對不起……」
真的…很對不起………為什麼這世間要有我的存在?
沒有了我,大家不是可以過的更幸福快樂嗎?如果沒有我,這一切的慘劇就不會發生了不是嗎?
…是我害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害的…………
「…對不起……」
碎裂的嗚咽從陽子緊摀住臉的指縫間迸出,摻雜著本能的無助。
就像無意識制約,她不斷反覆道歉著。
無比脆弱地不斷自責著,似乎這樣就能挽回一切早已發生的悲劇。
無視於聖柳的在場,黃泉走上前去,伸出手拉開陽子覆蓋在臉上的雙手,低頭俯望著她滿佈淚痕且茫然無措的臉龐,黃泉緩緩地伸出手,拭去她右臉頰上的淚痕,那殘酷而又冰冷迷人的聲音再度地竄入陽子耳裡。
「我明白的,其實我一直都很明白妳的心情。妳一點也不想守護這個破碎殘缺的世界,妳根本不屑於其他人的死活,妳其實只想輕鬆自在的活下去…沒有這些痛苦的過往,不必背負沉重的憂傷,更不想活在別人的憎恨指責下……這一切的一切,我都知道。」
發現黃泉意圖的聖柳剛想上前阻止,黃泉卻好似早發現了他的想法,嘴角輕輕地揚起一抹淺笑,突然間,一旁射出數道白綾,瞬間將一時毫無防備的聖柳給團團綑綁,制止了他的所有行動。
『!』
是縛魔綾?!
聖柳錯愕地轉頭,這才發現屋子裡竟然還有另一個人存在,而門的後面,則出現了一位艷若桃李的罕世佳人。
只見她眉目若畫、朱唇欲滴、上著彩衣,下穿華裙,身上散發著一股幽香。
每一蓮步輕移,身上的珠玉首飾便發出一連串的叮噹悅耳聲。
「哼…聖柳,你太天真了。雖然妖魔之中能與你相抗衡的並不多,不過你認為我會毫無準備的就出現在你面前嗎?」
帶著鄙夷的冷笑,黃泉轉向一旁水色長髮的艷麗女子:
「水澄,照原定計畫進行。紫鳶那邊應該也準備的差不多了。」
「讓那個被饕餮附身的小鬼與這傢伙自相殘殺嗎?真是一招絕妙好計呢。」
佳人一笑,傾國傾城。正當所有人全被其勾魂媚笑給迷得失了魂之際,只見美人朱唇微啟,比黃鶯出谷更形美妙醉人的音色輕輕地撩撥了在場所有男子心中的一池春水:
「很抱歉,我可不能讓你來妨礙黃泉主上的計畫唷。該陪你過招的人,此刻正在中庭內等著你呢~」
水澄妖魅地一笑,手中白綾輕輕一使力,便將聖柳整個人往外拋出,扔往青碧樓的中庭。而她自己也隨後跟了上去。
見礙事者已被清除,黃泉再度將心思轉回眼前的陽子身上。
「不要…碰我……」
所有人跟我扯上關係都沒有好下場……
我是個罪孽深重的人…
我連請求被原諒都沒有資格………
誰都好……
───救救我吧。
就快要撐不下去,就快要崩潰。
如果不讓我從永恆的痛苦中解脫,要我苟且偷生的繼續活著,至少…至少也請給我一點力量,讓我有勇氣能夠再度站起來。
「…很痛苦是吧?明明還活著且不得不忍受著失去一切的痛苦,那只能用生不如死來形容不是嗎?」
單手抓住陽子的下顎,強迫她抬起頭來面對著自己,黃泉接著低下頭,以只差幾公分的距離便會吻上對方的姿勢,繼續著心理攻勢。
「我知道的,妳沒有妳自己以為的那麼堅強,妳其實比任何人都還憎恨著這個世界。這個世界所留給妳的,只有無止盡的悲傷與憎恨,妳壓根兒不會愛它,妳所期望的,是它的破壞與毀滅,是一切的寧靜與虛無。」
「………」
陽子的眼眸對上黃泉的,然而她那渙散的視野卻捕捉不到任何有意義的事物。
「妳必須知道,這世界有背叛這樣的事。這世界沒有永久的承諾,約定就只是約定,愛情並不能挽救什麼,有時候,愛也會殺死人的。人也可以殺死人,惡意是每個人都會有的毒,每個人心中都埋藏著憎恨的種子。」
聲音沙啞且極盡溫柔地喃聲在陽子耳邊蠱惑著,黃泉修長美麗的手指輕輕沒入陽子如雲的紅髮中,愛憐地撫摸著。
「不想要從這一切中逃脫嗎?只要妳應允,我就能幫助你從這永恆的惡夢中解脫……」
陽子茫茫然地仰望著眼前的人,一度偽裝堅強的心頓感疲憊。
好累,只想放開一切。
不用思考,不用苦痛,不用被迫面對。
緩緩地伸出右手,她將手放置於黃泉溫暖有力的掌心之中。
闔上眼簾,感覺心中痛苦的負擔似乎輕了一點。
『陽子…活下去。妳有義務為了我,連同我的份一起活下去……』
尚隆臨終前的聲音言猶在耳,陽子卻選擇了閉上眼睛、關上耳朵,不看不聽。
我並不想活下去…尚隆,你不該一廂情願的要我為了你而活下去。
這個世界會怎樣我也不想去理會,你根本就不該犧牲你自己喚回我的意識……
這並不是我的願望,也不是我的期盼。
現在我所希望的是───
我想見你......只想見你。
一步,兩步......
隨著黃泉的牽引,拉近兩人的距離,陽子緩緩地走入對方敞開的懷抱,也一頭鑽進解脫的手段裡。
早該這麼做才對。
這十幾年來她承受了這世上最殘酷的折磨,徹底耗損向來強韌的精神,如今僅剩脆弱。
倚靠在黃泉溫暖的懷裡,陽子這輩子從來沒如此肯定,讓自己放手實踐過往嗤之以鼻的自我毀滅行徑。
擁抱著懷中終於得到的身軀,黃泉嘴角卻極盡冷徹地揚起讓人心寒膽顫的冷笑,召來一隻妖魔當座騎,同時要一隻傳信的妖魔去通知所有的部下開始撤退。
『那麼,主上…身為人質的宗王該怎麼辦?』
「他只不過是我用來引誘妖魔王現身的一顆棋子,現在已經失去利用價值了,就算放著不管也不會造成什麼妨礙。通知其他人,即刻撤退!」
『是!』
妖魔離去後,黃泉接著從屋內取來油燈,冷笑著將其砸在屋內的名貴地毯上,瞬間,火勢沿著屋內裝潢的易燃物迅速燃燒,不消須臾,整個廂房已成一片火海。
再度來至陽子身邊,黃泉扶起仍呈現恍惚狀態的陽子,一手攬起其膝彎,微一使力,黃泉便打橫抱起了陽子。
妖魔座騎載著那兩人的身影飛向遠空,很快地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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