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二十一.背叛(下篇)

 

另一邊的絕冬仍和醉漢們進行著大亂鬥,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一步步踏入敵人早已設下的陷阱之中。

來者一共七人,雖然看似普通的醉漢,可又偏偏各個身手都不弱,即使是絕冬這般也能堪稱是武林頂尖高手之一的人都備覺吃力。

一邊小心應付,絕冬一邊在心中揣測這七人究竟是何種身分,本以為只是一般普通的百姓,誰知竟各個都身懷絕技…

突地眼前劍光一閃,那劍身上所紋刻的圖騰竟是奏國王軍的標誌。

絕冬忍不住大吃一驚,是王家軍隊的人?

那又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

一時分心之餘,背後竟遭人偷襲,犀利的劍身無情地劃破絕冬的衣裳,深入他的肌膚。

絕冬只覺背上火辣辣地刺痛著,慘叫一聲以劍撐地才勉強不至於跪倒在地。

眼見絕冬身陷險境,一旁的紫鳶一直猶豫著該不該出手相救,雖然是黃泉的命令,但紫鳶並不想以敵人的身分和絕冬再次相會……

紫鳶猶豫不決之際,那七名王家精銳軍的攻勢已有如排山倒海般向絕冬襲來,背上受了重傷的絕冬雖然咬牙硬撐,但時間一久卻不難看出一向體力不錯的絕冬卻開始氣喘吁吁,連行動都變的遲緩許多了,而絕冬的臉上也佈滿了大量的汗水,已經漸趨下風。


「……」

糟糕了,這幾個傢伙的兵器上塗了毒,我若在這麼運氣動用內力下去,撐不到明天早上便會毒發身亡了!

至少…

絕冬奮力斬殺了其中一名敵人,溫熱的血液噴在絕冬的臉上手上,讓絕冬的視線顯得有些模糊暈眩。另外六名王家精銳軍似沒料到絕冬還有力氣反擊,下手也顯得有些猶豫,不再似先前那般猛烈狂攻,只是單純想消耗絕冬的體力為主要目的。

至少…也要讓那個琴師平安離開……不能讓她因為我,也跟著我一同陷入險境之中……

將敵人誘離紫鳶有好一段距離後,絕冬這才轉頭朝著看起來像嚇呆在原地的紫鳶吼道:

「走啊!快走!!趁現在快走───」

「!」

紫鳶有些錯愕地抬起頭望著絕冬,絕冬雖然步伐已經虛浮不穩,但仍像不要命似的衝向那六個王家精銳部隊,似乎打算和他們同歸於盡。

那幫人似乎也看出了絕冬的弱點正是紫鳶,其中兩人互望一眼,不約而同地從與絕冬惡鬥的糾纏中脫身,反向去襲擊紫鳶。

「可惡!你們休想動她…唔!」

看出了那兩人的意圖,絕冬又驚又急,回首想要追上去攔阻時卻不小心動了護體真氣,毒氣隨著血液衝入心脈,絕冬再也撐不住,噴出一口毒血,隨後身子便無力地癱軟倒下…

絕冬悔恨萬分地倒在地上動彈不得,毒已然蔓延全身的他,一手緊抓著劍另一手則深陷入沙土中,似乎仍想掙扎著爬起來。望著前方紫鳶危機一髮時,不料那兩名王家精銳軍撲到中途,竟忽然無聲無息地倒在地上。

另外四人見狀,也是一怔,本來打算給絕冬致命一擊的攻勢也倏地停了下來。

幾乎是不到十秒鐘的猶豫,另外四人便忽然抽身而退,分別往四方逃逸而去。

「喂…喂,你怎麼了?」

紫鳶故意裝出害怕又恐懼的樣子,小心翼翼地撿來一旁的樹枝戳了戳其中一個,卻赫然發現他們早已動也不動,已然斷氣身亡。

紫鳶這下更是嚇壞了,慌得連忙跑到絕冬身邊扶起他,道:

「不好了,剛剛那兩個壞人不知怎麼,竟然都沒呼吸了!」

絕冬咬牙忍痛,要紫鳶幫忙扶他過去看個仔細。仔細審視之餘,絕冬眼尖地發現這兩人的膝蓋和手肘上分別嵌了幾顆尖銳的碎石子,顯然是遭了暗算。

偷襲者的武功甚為高強,甚至能在絕冬面前出手而不被發現,那兩個軍人的四肢關節,居然都被碎石震得粉碎。絕冬更是吃了一驚,抬頭四顧,察覺不到來人位置,再低頭,發現不但四肢,連後腦的大椎、風府、風池穴上也沾著一點泥土痕跡。想必是偷襲者不想讓對方因骨頭粉碎而痛得大叫,所以同時針對這三個穴點與以攻擊斃命。

「這到底是……?」

血腥味隱隱鑽入鼻尖,絕冬不禁凜然。喉頭忍不住一陣腥甜往上竄,抑鬱不住,在紫鳶的攙扶下再度嘔出一灘可怕的黑血。

「絕冬!!」

「…紫…鳶?」

絕冬這才仔細看清了方才所救的少女樣貌,不是錯覺,原來真的是自己以為早已葬身在火窟之中的紫鳶。

「真的是妳…我還以為我眼花認錯人了呢……」

「絕冬,你不要再說話了!」

解毒劑…解毒劑在那兒? 

紫鳶讓絕冬仰躺在自己的大腿上,一邊慌亂地想在死去的軍官身上找尋解毒劑。

絕冬卻握住了她的手,露出一抹微笑:

「我還以為妳在永湊的旅店被大火給吞噬了…幸好妳……平安無事……」

反握住絕冬的手,紫鳶只覺得鼻頭一酸,連整個眼眶都開始泛紅了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眼前的這個人會這麼的善良?

連自己受了重傷,在生死關頭都不忘擔心我的安危……

對不起…絕冬,真的很對不起……


這時,絕冬烏黑的髮絲,已經盡數被汗浸濕,就連他一向炯炯有神的眼也開始有點茫然。

低頭,滾燙的熱度,從絕冬的面頰傳到紫鳶唇上。

「…絕冬,你再撐著點。我不會讓你死的……」

不捨地伸手拭去絕冬額上濡濕的汗滴,紫鳶接著從懷中摸出一個瓷瓶,再度扶起絕冬。

這次不是讓他仰躺著,而是讓他的頭整個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抱著。

拔掉塞在瓷瓶口的塞子,紫鳶小心地倒出一顆紅色的藥丸,含在口中咬碎之後,接著猶豫了一下,不到幾秒鐘的掙扎,紫鳶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傾身便吻住絕冬已呈紫黑色的唇瓣,並蠻橫地分開他的唇齒。

舌頭如靈蛇一樣竄進絕冬殘餘血腥味的口中,左右掃蕩,所到之處酥癢難當,彷彿在口裡神經密佈處點燃一串小小炮仗。

雖不是初次吻男人,但對著絕冬的吻、絕冬的味道、絕冬的舌尖,絕冬的津液……為何會有剎那恍惚?

唇久久才分開,依舊微紅目眶的眼眸盯著絕冬已經恢復些微血色卻仍昏迷不醒的臉龐。

在紫鳶那張清麗脫俗的臉龐,有著困惑和不解,還有對自己竟然一時太過投入的羞愧和慍怒。

凝視著絕冬那張俊美但仍帶有些微稚氣的臉龐,紫鳶縱然知道眼前正是阻礙黃泉掌控十二國的妨礙者之一,卻怎麼也無法將絕冬當作是敵人。

…我到底是怎麼了?

不但違背黃泉主上的命令,更救了他…甚至還產生了不該有的情愫……

紫鳶幽幽地垂下眼睫,忍不住苦笑,伸手拂開絕冬垂散於臉頰旁的烏髮,微微一嘆:

「…今日之事,就當是之前你救了我的回報吧。早晚,我們都會在戰場上兵戎相對的…」

如果我們不是敵人,那該多好……


一會,遠處的閣樓傳出沖天火光,紫鳶一見,立刻明白了那是暗號。

黃泉已經得到了妖魔王的暗號……

同時也意味著,分別的時候到了。


將絕冬放置於一棵大樹下,紫鳶轉身正欲離去之時,不遠處卻傳來一道震天欲吼的咆哮,接著下一秒紫鳶便看見自南方庭院升騰出一隻渾身碧綠蒼翠的龍型妖魔,而牠的爪子則抓著傷痕累累幾乎已經失去生命跡象的水澄。

「水澄?!」

紫鳶的這一聲驚呼似乎引來了蒼龍的側目,紫鳶只感覺一陣暴風自耳邊呼嘯掠過,下一秒,紫鳶的身軀便好似被什麼重物撞上,整個人彈飛出去,撞上了青碧樓高聳堅固的圍牆,掉落地面嘔出一灘鮮血。

「咳!咳咳咳……」

吃力地在地面上掙扎著,紫鳶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肋骨斷了好幾根,別說動,連呼吸都可以感覺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痛。

模糊的視線發現不遠處的地面,同樣仰躺著一直到剛剛都被蒼龍抓在爪子裡的水澄,動也不動,紫鳶也無法判定她究竟只是昏迷過去還是已經慘遭蒼龍毒手。

眼前的天空一瞬間被黑影整個覆蓋,紫鳶一邊痛苦地喘著氣,一邊吃力地將視線往上移。

『…黃泉呢?他將我的主上帶去哪裡了?快說!不然我將妳和那女人一樣,活生生地凌虐至死!!』

是蒼龍……

對了,聽說蒼龍是妖魔王身邊的護衛,如果妖魔王已經落在黃泉手裡,蒼龍如此憤怒也是理所當然………

「咳…你找不到的……黃泉主上一定已經佈下了防護結界,就算你是最強的妖魔之一也無法得知妖魔王身處何處……咳咳咳………」

一邊伸手按壓住胸口,紫鳶只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看來不只肋骨斷了,好像連肺部都傷到了……

『狂妄無知的人類!!』

蒼龍再度發出一道撼動天地的怒吼,緊接著龍尾如同颶風掃過一般地朝紫鳶動彈不得的身軀襲擊而去。

就在紫鳶絕望地閉上眼睛準備迎向人生的最終時,輕柔如風,醇酒般的嗓音,快樂的低喃,忽然在自己上方湧現。

『若不是妳剛剛救了我的宿主,而且我的宿主好像也很重視妳,說實話,我還真不想管這種麻煩事呢。』

絕冬突然悄無聲息的出現在紫鳶和蒼龍之間,單手抓著蒼龍掃過來的尾巴,彷彿空間一下壓縮甚至消失了。

語調輕快溫柔,臉上卻沒有笑。

紫鳶突然露出了驚駭的神色!

幾乎是恐懼的,感覺到四周的空氣一下凝結而沈重!

從來沒有承受過如此大的壓力!

這氣息是…饕餮?

 

『囩围?!你什麼時候以寄生在人類身上為樂了?』

蒼龍黃金色的眼眸燃燒著怒不可抑的怒火,咆哮著,身軀一轉,尾巴瞬間便將絕冬整個人給甩出去。

絕冬殷紅的血眼閃著愉悅的笑意,在空中轉了數圈後,輕盈地落定於一株大樹的樹梢頂端。

『還真是許久不見了哪,聖柳。』

優雅的,朝盛怒中幾乎可說已經失去理智冷靜的蒼龍,打著最親切的招呼。

『你的戀主情結好像沒有隨歲月增加而變得比較正常,反而好像變得更嚴重了嘛。只不過主人不在身邊就像隻瘋狗一樣的拿人類出氣,一點都不像是你的作為…』

『閉嘴,囩围!你想要我撕裂你那張爛嘴嗎?』

蒼龍雙眼緊緊盯著對方,不加稍動,全神貫注的,和對方抗衡著:從身體的動作到眼神,再到氣勢。

『……那你這是在給我殺了你的理由嗎?聖柳。』

不再與饕餮逞口舌之利,蒼龍轉移目標,陰寒肅殺之氣,從紫鳶背後襲來,那是聖柳不顧一切的全力攻擊!

絕冬停在半空,似乎在等著好戲,突然挑高了眉───

「啊──────」

紫鳶慘叫著,蒼龍的利爪撕裂她雪白柔嫩的背脊,露出了血肉與白骨。

下一秒,鷹爪般瘋狂的手,再度向她的喉嚨抓來。

『聖柳。』

溫柔的、熟悉的聲音,恍惚響在耳邊,如同隔世。

蒼龍急切的回頭,饕餮那雙腥紅血眼的光芒深烙在視線中。

 

──────────────

 

篷山


今宵,天上沒有月亮,弱小的星光也被遮擋,偶爾從快速移動的厚厚雲層後面,露出一點形貌,一剎,便又消失。

雲層邊緣相互碰撞出橘紅色的光芒,先是互不相連,然後變成無秩序的狂亂,泛起成片成片的紅色閃光,猶如地獄火山的景象。持續的悶響,震動著不安的大氣。


「終究…還是只剩下這條路了嗎?」

雖然是沒有必要,玉葉夫人還是習慣性的壓低了聲音。

「如果妖魔之王的力量再度被有野心的人濫用,這一次的十二國恐怕連灰燼都不會剩下吧……」

即使始終穩重淡然的西王母,也不自覺地抓緊了手中的扇子。

「果然還是必須強迫那孩子覺醒才對,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站在足足有一個人那麼高的玻璃窗臺上,一名頭髮蒼白的老者仰望逐漸狂暴的大自然。

「但是!時機還沒成熟不是嗎?!那孩子的使命並不是只有消滅妖魔之王這一種選擇,他可以改變這即將發生的未來的!」

一名稚童外觀的少女氣呼呼地拍著桌子站起來,並不同意眾人方才的意見。

「除了消滅妖魔之王,他的確還可以有另外一種選擇…然而,那成功的機率卻是微乎其微,近乎於零。」

柔和的、飄渺的聲音,在少女話音剛落時就接上,帶著殘忍的愉悅。

「……天帝?」

西王母是在場眾人唯一還能開口的人,但平淡的語氣也難以掩蓋心裡的震動。

這一次的會議雖然是天帝下旨召開,但從以往的經驗來看,這還是天帝第一次在會議中開口,只是還是一樣沒有現身罷了。

「對,是我。」

讓人感覺不到絲毫笑意的笑聲輕輕地在這斗室內響起,眾人只覺得如遭雷擊,全身都僵硬發麻。

「…既然所有人都已經到場,接著就來談談如何消滅妖魔之王的具體計劃吧。」

突然轟隆聲大作,劈下的雷光瞬間把這個小小的會議室映得白亮如晝,映出其他人的畏懼、西王母的鎮定和不知何時出現在這會議室內的紅髮青年臉上美麗真切的笑容。


豆大的雨點,頃刻之間鋪天蓋地的往天地萬物狠狠地砸了下來。

 

──────────────

 

蒼涼的晚風卷起滿天塵灰,數片落葉在空中張開殘破的雙翼,旋轉飛舞著,冰冷月光在少年身上勾勒出血色的剪影。

蒼龍的咽喉被銳利的長劍給割開一個大洞,蒼龍扭曲著,掙扎著,在地面翻滾著,殷紅的鮮血灑了滿地。

『這點傷雖然還不至於要你的命…但,只要砍下你的頭顱,挖出你的心臟,任憑你的魔力與生命力再強,也活不了吧?』

染血的雙瞳,映照著噬血的殘虐。

將手中染血的長劍隨手往一旁的地面一插,紅眼的少年居高臨下地俯瞰著地面上已經開始自我治癒的蒼龍,扭曲著笑容,冷冷地笑了。

『冷靜點了沒?』

深知彼此弱點的你我以往認真打起來也只能算是不相上下,可今天的你卻弱的讓我覺得毫無樂趣…

『因為失去妖魔王而喪失了理智與冷靜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如果你還想打,我可以繼續奉陪沒關係。』

『…………』

蒼龍的身軀慢慢幻化為一道人影,有著蒼翠髮色的男子摀住咽喉間仍在淌血的碗大傷口,緩緩自地面站起。

『…為什麼你會寄生於人類身上?我聽聞千年之前你便被封印了。』

『…我確實是被封印了。而寄生於這人類少年身上保護他不受到性命上的威脅,便是重獲自由的代價。』

『你與人類訂了契約?』

聖柳有些不敢致信地皺了皺眉。

『居然有人類能承受你身上的強大魔力而不至於粉身碎骨的?這孩子到底是什麼來歷?』

『說實話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他是天帝所派遣而來的契約者,肩負某種使命而生。所以在他達成使命之前,我必須守護他的安危,保障他的性命……唔!』

只見紅眼少年的身軀突然晃了一下,似乎遭受了什麼衝擊。

『…我的宿主快要恢復本身的意識了,下次有機會見面再聊吧。』

『囩围!』

還來不及搞清楚饕餮在說什麼,下一秒絕冬的身軀像失去了骨架般,整個人往聖柳的方向倒了過來,若不是聖柳伸手扶住了他,只怕絕冬將直接往堅硬的石地撞下去。

「……?」

再度回過神來的絕冬,一抬頭便看見一名從未見過的翠髮金眸的美青年正扶著自己。

愣了一愣,奇怪?他明明記得他是倒在紫鳶懷裡,怎麼一覺醒來,卻變成一個陌生男人了?

轉頭,在不遠處發現身受重傷,整個背部全是血且早已奄奄一息的紫鳶。

絕冬驚得立刻推開眼前的聖柳衝上前去,卻在發現紫鳶驚人的傷勢之後,猶豫著到底該不該碰她才好……


天啊…怎麼會……?

這麼嚴重的傷………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紫鳶…?紫鳶,妳聽得到我的聲音嗎?紫鳶!」

伸手探了探,尚有氣息,所以應該只是因為傷重而昏厥過去而已吧。

「喂!你……」

猛然回首,絕冬本想詢問那翠髮男子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誰知絕冬一回頭,整個庭院空蕩蕩的,哪還有其他人的存在。

絕冬見狀不禁又是一怔,人呢?剛剛不是還在這裡的嗎?


突然間遠方傳來一道爆裂聲,更是驚得絕冬錯愕抬頭,他這才發現,整座青碧樓不知何時早陷入一片熊熊火海當中。

「!!」

怎麼會這樣?!

糟了!!陽子和宗王,不知道她們有沒有平安逃出去?!

轉頭正打算起身去找陽子和宗王的絕冬,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一般,又回過頭來望著地面傷重昏迷的紫鳶。咬牙,只是片刻不到的猶豫,絕冬立刻彎腰抱起滿身是血的紫鳶,掉頭便是往青碧樓外跑去。

青碧樓外早擠滿了一堆鬧哄哄、看熱鬧的人潮,絕冬將重傷的紫鳶交給外面因聽聞通報而趕來救火的衛士與醫護人員後,不顧自己身上也都沾滿了血,轉身掉頭馬上又往青碧樓裡面衝。

……一直到整個青碧樓的火勢被控制住,甚至於救出了被監禁在地下牢房裡的宗王,也將不管有無燒燬的樓房廳閣都搜過一遍了,絕冬還是沒有發現到有關陽子的任何蹤跡……

 

半個月後的一個清晨,絕冬靜靜地立在已被焚毀了大半的青碧樓內院,心緒百迴千轉。


「陽子…我已遵守了我們和文姬之間的約定,成功救出了宗王……」

閉上眼,與陽子從相識開始到日後結伴同行的那段歲月依舊歷歷在目,明明是才發生不過半年多的事,為何此刻回想起來卻覺得好遙遠…?

「…水澄的屍體也被發現陳屍在庭院的一角,並且有一半恢復了妖魔的原形。果然蠱惑了宗王的花魁.水澄是妖魔所假冒的……」

蹲在斷垣殘壁之前,絕冬伸手掬起一把焦土,「還有,文姬居然是奏南國的公主,就連利廣和利達也是太子…我真的被他們嚇了好大一跳。不過,看到他們一家人終於幸福地團聚在一起,我就覺得一切的努力都沒有白費……」


如果妳也在的話,該有多好…。

酸澀地笑了笑,絕冬鬆開手中的塵土,起身轉頭凝向遠方燈火輝煌的清漢宮。

我知道妳不是那種會被這區區小火給擊敗的人,雖然我不知道妳是因為什麼原因而選擇不告而別這種方式…

但,我們還有機會能再見面吧?

一定───

會在某處再度重逢吧?

 

──────────────

 

人,要到什麽程度,才會崩潰呢?

無論怎樣絕望,也許仍可以找到救贖自己的方法吧?

那,為什麼她找不到?

即使是在滿佈荊棘的道路上一路掙扎了過來,她眼前的世界也並沒有因此而豁然開朗…

走到終點才發現,等待在自己眼前的是阻斷一切希望的懸崖峭壁,進一步退一步都是深不見底的絕望深淵。


一片黑暗中,陽子趴在黃泉為自己所準備的柔軟床墊上,動也不想動。

她並不清楚自己已經身在這片黑暗當中幾個日月晨昏了,她只是睜著一雙已經徹底失去光彩的綠眸,看眼前燃著溫暖火光的壁爐,漸漸昏暗的火焰無助的晃動。

沒有燃料的支援,火隨時都會熄滅,就像她一樣……

心已成灰。

她最珍惜的、心中最美麗的回憶,從現在開始已經一去不回,永不可求───

纖細修長的手指抓緊了潔白的床單,空洞失神的眼眸不再具有靈魂,點滴墬落的溼熱滲透了床單瞬間掩滅了痕跡。

「…………」

陽子無聲的嗚咽瑣碎溢出,不時顫動的纖細身軀因悲傷而枯萎,完全失去往日強悍堅毅的武裝。

 

時至今日,悲傷的惡夢仍要繼續進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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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稻荷狐太郎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