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荷狐神社

《八》

在翻遍了宫廷书阁中所珍藏的医学典籍和从各地搜罗过来的孤本秘闻后，虽然没有明确记载关于信香过敏症状的治疗方法，但宫廷医师们却从其中一卷妖族修行卷轴中发现了替代方案。

那卷轴中记载了一项运用妖力修行锻炼五感的方法，起初修行时每天都会封闭其五感知觉十个时辰，另外二个时辰则五感知觉会获得加倍敏锐的加成，随著修行时日越长，五感封闭的时间也会逐渐缩短，当此功法修炼大成后，则一天中分别各会有六个时辰的五感封闭和另六个时辰的五感加成。

万幸的是，这功法的锻炼五感方式都是独立分开的。而北洛是属于嗅感过于敏锐的状态，因此他只需修行关于嗅感那一部份的功法。

虽说此功法的封闭嗅觉方式只是治标不治本，而且还会导致嗅感越来越敏锐，不过如今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因此，面对北洛皱著眉头似乎对这功法极其不满的表情，宫廷医师们也只能委婉地请他们辟邪小殿下勉强将就一下，等未来若找到了根治这问题的方法，他们会尽快告知的。

一想到自己这种随时随地都能闻见他人身上信香的状态居然没有根治的办法，北洛就暴躁的想要杀魔泄忿。可让他尽量不要接触人群或忍耐那些信香的味道又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即使心底一百万个不愿意去学那啥古怪的妖族功法，北洛也得硬著头皮强迫自己去学………

──没办法，他如今真的是被熏怕了。

又过了一段时日后，北洛本以为学了那啥妖族功法他就不用担心会随时随地闻到他人身上信香的问题了。

事实也证明，那封闭嗅觉的功法的确是很好地改善了他能闻到他人信香的问题……但是，当北洛第一次正式运转功法，并在封闭嗅觉的时辰过去后，本来在离火殿中睡得极其安稳的天鹿城王弟殿下却硬生生被白日打扫宫殿的侍女们所残留的信香给熏到惊醒。

本来应该淡到完全闻不出来的残留信香，此刻在功法的加成效果下简直放大了10倍有馀！

北洛当下被熏得一脸菜色地随手拿起自己放在一旁椅背上的外衣捂住口鼻，连鞋子也没穿、头发也没绑、堪称衣衫不整，被岚相看到肯定跳脚怒骂他破坏王室仪态的模样；拉开离火殿大门，北洛也不顾外头长廊上巡视卫兵的惊诧目光，赤脚光速飞奔。

北洛甚至无视侍卫阻拦，一脚狠狠踹开玄戈寝宫的大门，惊得睡梦中的玄戈误以为魔族偷袭，翻身坐起便下意识抓住一旁桌面上的王剑天鹿。

黑暗中玄戈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黑影飞也似地朝自己冲过来，天鹿尚未完全出鞘，玄戈便已经认出了空气中熟悉的妖力波动，握剑的手指微微放松，下一秒玄戈已经被自家弟弟连人带剑地扑倒在偌大的柔软床榻上。

“北洛？大半夜的，你不好好安歇是在做什么？”

维持著被弟弟扑倒仰面躺在床上的姿态，玄戈摆手意示被惊动的护卫们自己没事，并让所有人都退下后，这才以手肘半撑起上身，低头看向始终将脸埋在自己怀中不肯抬起头来的孪生弟弟。

面对自己的询问，怀里的胞弟只是摇头，不说话不吭声也没有解释。

玄戈也好脾气的没再追问，而是注意到自家弟弟居然只穿著睡觉用的里衣，脚上也是没穿靴子的赤脚状态……误以为弟弟是不是做了恶梦受到惊吓，玄戈坐起身，双臂一用力便捞起自家弟弟让对方跨坐在自己腿上，同时倾身环抱住少年纤细柔韧的腰，柔声问道：

“没事了，北洛……哥哥在这里。怎么了，刚刚是做恶梦了吗？”

双手紧抱著孪生哥哥，北洛依旧没吭声，像只无尾熊一样紧紧巴在玄戈身上不放。只是这一回他伸出手指了指露台的方向，示意要玄戈将通往露台的落地门窗打开。

该说是孪生子的默契还是天生便心有灵犀，明明北洛只是朝露台指了指，玄戈却立刻会意地释放出妖力将露台锁住的门窗打开，并再以妖力吹起一阵风让整个室内的空气流通，一直到原本温暖的室内充斥满外头北风的萧瑟凄冷，原先空气中混杂的各类信香味道也彻底散去后，北洛这才抬起被熏得通红的鼻子和双眼，玄然欲泣又生无可恋地软靠在哥哥肩膀上：

“玄戈……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明白北洛指的是什么，玄戈只能同情地拍拍弟弟的背充当安抚，虽很想帮他改善这种对于信香过于敏感的问题，但说真的目前并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先别想太多，过几天我再让羽林去人界搜寻看看有没有能根治或改善你这问题的药方或法术……”

抱著弟弟一起躺下，玄戈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过去北洛刚来天鹿城时的时光，那时候还没化形的北洛就像是只凶悍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野猫，见谁挠谁。

那时的北洛可难搞了，而且又认生，因此玄戈这位辟邪王不得不卑躬屈膝地亲自帮他洗澡、喂食、同睡同寝，甚至怕他一不注意就被溜走跑掉，只好强迫自己每天都将未化形的弟弟带在身边，就连会见大臣时都将小辟邪型态的北洛放在自己膝盖上照护监视著。

亲了下怀中弟弟的发顶，玄戈还记得北洛一直和自己在这座寝宫生活到学会化形、开了灵智后，然后才在北洛的强烈要求坚持下，独自一人搬去离火殿住……

如今回想起来，兄弟俩这样相拥而眠、同榻而寝的情况也已经相隔五、六十年了。

“──睡吧。初期或许会比较难熬一点……在你适应之前，晚上都先过来和哥哥一起睡吧。”

“……”

本意只是想来和玄戈抱怨一下，心想著凭啥自己被熏得无法安睡而玄戈却能高床软枕的睡得安稳香甜，本只是想将心底的怨气迁怒发泄在同胞兄长身上，没想到玄戈被他吵醒非但不生气，甚至还主动提出陪睡的要求？

默默在心中唾弃了一下自己的小心眼，北洛不作答地哼哼了两声，将脸埋入玄戈颈窝想装睡蒙混过去时，忽然发现兄弟俩这样相拥而眠的睡姿也未免太过羞耻，顿时推开玄戈并拉开两人距离。

“──啧，你睡过去一点！还有，背对著我，不准半夜趁我睡著后偷看或偷抱我！”

虽然对自己化形前的记忆只记得零星一些，但北洛却清楚记得当初玄戈每晚睡觉时都会抱著辟邪幼兽型态的自己，那令人放心的沉稳心跳及带给他温暖的温热体温，都一一深刻烙印在灵魂之中，怎么也无法忘掉。

噙著一抹笑意，玄戈知道弟弟因为不好意思而又和自己闹起了别扭。当下便从善如流地转身背对著对方，假装没看见弟弟已经臊得通红的脸庞和耳朵。

“是是是，我会好好替北洛殿下守夜。绝不会让除了我以外第二个人的信香再进入你鼻子中……这样你可满意，嗯？”

就像被羽毛在心间上轻轻地搔了痒般，玄戈半调笑的那句“嗯？”莫名地让北洛心跳一乱，热度从脸部开始扩散到全身去。

感觉自己全身好像又泛起和转换热极度相似的高温，北洛转身背对兄长同时抓起锦被盖住自己脑袋，闷声低吼：“闭嘴！睡觉。”

玄戈再次笑了笑，虽很想再逗逗弟弟这只色厉内荏的王辟邪，不过心知北洛脸皮薄，要是调笑的太过可是会引来一爪子挠的。因此玄戈也不再多说什么，真的乖乖地闭上双眼，安稳睡觉。

只是，邻近天亮前，玄戈又一次被突然从后方抱住自己腰身的弟弟给惊醒。

好气又好笑的玄戈回头看著正睡得不醒人事、也不知是怎么从床的另一侧滚过来，还将自己当成巨大人型抱枕的北洛，心底简直是拿这个总是口是心非、身体倒是很诚实喜欢撒娇的弟弟没办法。

心知肚明若是让北洛知道他自己睡著了居然主动凑过来抱住自己哥哥，北洛肯定会恼羞成怒，甚至又闹起别扭的开始单方面冷战……

虽说逗那样的弟弟炸毛十分有趣，不过看在他近期因为信香过敏而萎靡不振的可怜模样份上───

“……这一次我就当作不知道吧。”

躺回原本的位置，玄戈低头看了眼正松松搂在自己腰上的手，随即也将自己的手覆于其上，再一次闭上双眼，感受著自两人幼时分离后便再也没有过的彼此肌肤相触、体温相依、指间轻扣、难舍难离的兄弟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