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荷狐神社

《六》

北洛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去了光明野，杀了一堆低级魔和真魔群还不够，最后甚至和一样化做辟邪原身的玄戈打了起来……

睁开双眼，视线依旧一阵昏沈，北洛奋力地眨了眨眼，眼中物事才终于清晰起来，原来眼前的是离火殿中这十数年来已然十分熟悉的低调华丽房顶。

吃力地抬起酸疼无比的小臂遮在眼上，北洛神情仍带著未清醒的空洞茫然。

梦里的结局怎么了……？

啊，是了……自己毫无悬念的输了。连玄戈身上的一根毛都没碰到就被对方身上的庞大妖力所弹开………然后，妖力用尽的自己被玄戈一爪子按在光明野的草丛中动弹不得──玄戈那个混蛋！那草丛中布满了低级魔的碎肉血沫，他居然将我死死按在那些东西上面──

……不对。这不是重点。那不过是个梦罢了……

再然后……再然后好像还有发生什么事的样子……有些想不起来了。

就在北洛仍专心回想梦中两头王辟邪交战的事迹时，随著离火殿的大门被推开，缓慢而稳定且特地放轻过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然而这些都没有引起专注回想梦境的北洛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最后梦境印象似乎停留在两头王辟邪因为彼此力量的碰撞，出于相同本源的力量刹那间激荡出惊天动地的巨大能量，当下几乎移平了半个光明野，也一举扫光消灭整个光明野上遗漏掉的低级魔。

紧接著，他好像就梦醒了……？

“北洛，你醒了吗？身体状况可好多了？”

一直到玄戈出声并在他的床榻旁落坐，北洛这才一惊，从自己的沈思中回过神来。

“玄戈……？”侧头看向床侧与往日无异的兄长，北洛的眼神还带著茫然与困惑。“身体状况？我怎么了吗？”

语音方落，先前梦境中所发生的一切蓦地清晰起来，让北洛激动地从床上弹起：“对了！我……咦？之前一直烦躁的感觉不见了？虽然全身肌肉酸痛，但身体却变轻松了？还有这味道……”

抽了抽鼻子，北洛敏锐地闻到来自兄长身上有著一股极淡的冷香。

说不出来是怎样的味道，很像是白松香那种如大雨过后林木的清新气息……但凑近仔细闻了又像是在星光弥漫的夜里，漫步在飘雪的森林中，雪花与绿树的味道，冷感和辛辣感混合在一起，结合成了更为深邃的寒意。

“……”

好笑地看著弟弟一回神便像只小狗般扒到自己身上东闻闻西嗅嗅，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像十分贪恋这味道般地一路嗅到脖颈处……眼见自己弟弟毫无自觉地攀著自己肩膀，整张面孔几乎都要埋进他颈窝时，玄戈却突然拉开了他。

若是以往，玄戈并不反感弟弟这样主动的‘投怀送抱’。但先前在光明野彼此以原身互噬的那一战，其威力甚至波及到天鹿城，一度动摇了护城大阵。

玄戈自己因是早已成年许久，所以可以很好的控制住来自双子之间天然的吸引，并未受本能驱使去攻击堪称一同降世的半身。但北洛可不一样，本就受到第二性别分化前的影响躁动不安，去光明野上杀魔又激发了王辟邪的凶性，而玄戈又为了彻底激发弟弟的潜能同样化做原身……

这一来二去的刺激，也难怪最后北洛会理智全失、不顾一切用玉石俱焚的方式攻击他，最后甚至咬住他的咽喉，趁机吸取他身上的本源妖力──

其实玄戈也根本不在乎失去的那丁点妖力，北洛要给他就是。最主要是北洛虽平安度过结身转化为天乾，但至今身体仍未发育完全，玄戈误以为北洛食髓知味又想吸取他身上的妖力，忧心他一旦控制不住，一下子吸取过多妖力又来不及消化的话，怕是会爆体而亡，因此才急忙拉开彼此的距离。

“好了，既然累的话就再多休息一下。毕竟你虽顺利度过分化期，但刚转化第二性别时都会伴随连续三天的高热……再说，你现在开始也得学著收敛控制身上的信香才是。”

轻拍了拍弟弟看起来犹带著些不甘心的脸庞，玄戈低头以额头碰额头的方式测了一下弟弟的体温，感觉温度没前两天那么高了，这才放下心来。

“哦……”被玄戈重新压回床上躺好后，北洛表情仍有些懵懂地直盯著床边的兄长：“原来我已经转化了啊……”

因为被接回天鹿城后直接受过关于妖族相关的基础常识和教育，北洛对于分化第二性别倒是没啥觉得意外，甚至只是有一种原来这一天已经来了啊的感觉。

忽地想起方才在玄戈身上隐隐闻到的幽冷味道，难道说，那就是属于玄戈的信香吗？

这么一想，北洛不禁好奇起那自己的信香闻起来到底是怎样的味道。抬起一只手凑进鼻子处嗅了嗅，没啥味道啊。啊……好像是自己闻不到自己的味道的？

“话说回来玄戈，那我分化成什么了？味道闻起来又是怎样的啊？”

见北洛精神甚好地又开始好奇追问起自己的第二性别和信香，原先还担心对方已昏睡两天是否有什么不良影响的玄戈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放心，历代王辟邪无一例外都是天乾，你自然也是。至于味道……”

因为弟弟刚分化完成没多久，至今仍不懂收敛身上代表天乾权威的信香，几乎是一踏进离火殿，玄戈便感觉到独属于北洛那张扬炽热的信香铺天盖地的侵袭过来，彷佛在向来者宣告对方已侵犯到他的领域般。

玄戈沈吟半响，思索著该用何种形容词来形容弟弟身上的信香。

“因为每个人身上的信香都是独一无二的……北洛你的信香闻起来就像火焰的味道。”

“火焰的味道？”那是什么味道啊？？？

“是啊，你的味道闻起来就像白檀木与胡椒燃烧起来的味道，温润而又辛辣。和火焰一样，起初给人的感觉是强势破坏的侵略感，但若是习惯了的话，又似黑夜里燃烧的篝火，带给人温暖沉稳的感受。”

明明玄戈只是在形容自己身上的信香，但不知为什么，北洛听到对方用他那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优雅平缓语调诉说时，却莫名觉得耳根发热，一阵薄红自脖子处蔓延到整张脸，甚至连心跳都不受控制地咚咚咚狂跳起来。

……咦？怎么回事？怎么感觉脸又整个热起来了……

北洛还在想不明白时，玄戈也注意到弟弟整个人体温又升了起来，以为对方的转换热又开始了，反正这几天北洛昏睡时这发热状况时常起起伏伏，玄戈便也没想太多，揉了揉弟弟睡到头发乱翘的脑袋，轻笑道：“好了，有什么事等转换热完全退了再说。再说你为激发潜力一次将妖力耗尽也正虚弱著，现在你就先好好休息吧！”

因为玄戈尚有紧急政务等他处理，所以在确认过弟弟目前一切安好后，玄戈也不再久待，又撸了一把弟弟脑袋上看似刚硬实则细软的头毛，这才在北洛气急败坏推开他的手、同时怒声让他滚后，施施然地回去处理他繁重的政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