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找到了~這就是通往下一個關卡的提示紙了吧?」

彎腰,從停屍間最底層的冰櫃撈出提示紙,白鳥無視工作人員假扮的屍體瞪得大大的雙眼以及張牙虎爪猙獰的恐怖表情,逕自在屍體跳起來前再度將冰櫃推回原位,轉身朝一旁正一臉無聊觀看這一切的藍澤揮了揮手上的提示紙張。

「雖然說是鬼屋…但感覺更像探險尋寶遊戲說。只有滿足條件才能平安逃離這個地方…這種設定還真的是很遊戲的感覺。」

悶不吭聲,藍澤接過對方遞過來的紙張,正想用手中已經燈光越來越弱的手電筒仔細觀看上面寫了甚麼時,下一秒,他手中的手電筒已經閃了閃,然後進入電池耗盡燈光熄滅華麗陣亡的境界。

「……還撐不到十五分鐘就沒電了?」

有些咋舌,藍澤扭開手電筒的電池蓋,重新換過電池排列順序試圖看能不能起死回生…結果就連小小的手電筒都不給他面子,不亮就是不亮,明擺著要這兩人摸黑,只能依靠走廊上微弱昏暗的緊急逃生口指示方向的紅光來辨識方向。

「唔……畢竟工作人員不會很好心的給我們一支裝了新電池的手電筒,不然這樣就沒有恐怖氣氛了啊。」

聳聳肩,白鳥一掌推開趁黑從冰櫃中爬出來打算撲到自己身上好嚇他的屍體,雖然工作人員都畫了很特殊足以媲美電影的特效妝,恐怖度也倍增,但早就知道那不過是工作人員假扮,再加上從小自己就老在自家老爸開設的大醫院裡頭亂晃,對醫院氣氛並不陌生的白鳥並不會感到甚麼恐懼感。

所以推開了那個滿身是血的屍體後,在一片昏暗亮著微光的停屍間裡頭,白鳥繼續朝著藍澤的方向發問:

「既然手電筒都沒電了,那要回中繼站跟工作人員換一支嗎?還是要繼續前進?」

冷冷地瞥了一眼正抓著自己褲管且沿著腿部想攀爬上來的另一個肚破腸流的屍體,藍澤同樣不客氣地抬腳踢開對方,跟著回話:

「隨便,都可以。反正不過是無聊的迷宮遊戲。」

攤手,對藍澤如此嚴苛的批評言語不予置評,但白鳥還是意思意思的替創造這迷宮的人小小辯解一下。

好歹沒功勞也有苦勞不是?

「嘛…別這麼說啊,那是因為我們是兩個大男人一起進來所以才感覺不到任何樂趣,若身邊是個女孩子的話,才能真正體會到鬼屋迷宮的精髓啊~」

「…是嗎?但我看你剛剛在找提示紙時也挺樂在其中的。」

雖然稱不上諷刺,但依舊存著明顯的不以為然意味,不再理會後方那一群開始都從冰櫃內爬出來的屍體群,藍澤轉頭率先先走出去。

「反正既然都進來玩了,就認真投入其中好好享受當下氣氛啊~不過,藍澤醫生會有這種極度無聊的感覺,你肯定是沒甚麼朋友的類型吧?」

揚起一邊唇角,同樣無視那群雖然明知嚇不到他們,卻還是盡心扮演自己角色的屍體們,白鳥雙手插在褲袋中,抬起那修長的雙腿,大步跟在藍澤身後走出停屍間。

步伐頓了一頓,對白鳥話語中暗指自己人際關係貧乏的譏諷,藍澤冷冷揚眉,同樣不客氣的回應:

「───你看起來也是除了女人外,同樣沒啥人緣的類型。」

沉默,白鳥忍不住嘴角抽搐,對外完美的偽裝笑容破功。

只在異性中有人緣,在同性裡頭卻連一個知心好友都沒有的白鳥,藍澤的話無疑是狠狠踩中了他的痛處。

努力讓笑容回到原本的迷人角度,白鳥壓下惱人的情緒,持續著發動言語攻勢。

「會說出這種話是代表認為自身條件輸給對方的自卑感作祟吧?原本我以為只有女人才會有忌妒的心理,原來男人忌妒起來也不輸嘛!是吧,藍澤醫生?」

抿了抿嘴,對白鳥這種拐著彎罵人的話語升騰出對抗的意識,藍澤雖然一臉不爽,但仍維持冷靜地見招拆招。

「我並不覺得自己哪裡需要自卑,倒是你的自戀已經到了自大的地步。至於你說的忌妒…我可不認為你那一點值得讓人忌妒了。」

「不,我多的是足以讓眾多男人忌妒的本錢。」

輕柔但兼定的嗓音像是不容許對方反駁般的響起,白鳥微微瞇起眼,望著走在前方的藍澤身影,緩緩續道:

「我的家世、我的外表、我的談吐教養、我的學識、我的風趣幽默、我的高雅時尚品味…以及,在女孩子間大受歡迎無往不利的姿態。不管是哪一項,光是因為上述 理由而忌妒我的男人就多到猶如過江之鯽…───如果這些都構不成藍澤醫生忌妒我的原因,那麼,就只剩下我跟美帆子從小一起玩到大的親密深厚情誼讓藍澤醫生 看我不順眼吧。」

無言。

本來還在因為白鳥前半段的話語而感到俗不可耐的藍澤,卻在對方說出後半段的假設時,猶如被人狠狠敲了一記悶棍般,倏然停下腳步停在原地。

「……………」

想起在稍早之前所看到的緋山和白鳥舉止親密的互動時,自己當下確實是存在著不愉快的因子…但那並不算忌妒吧?

自己跟緋山又沒甚麼交情,自己也不是說喜歡她…幹嘛要覺得忌妒白鳥?

等…喜───…

忽然像是意識到甚麼般,藍澤突然伸手捂住嘴巴,臉部的溫度也突然急速竄升起來。

好在手電筒沒電了,走廊上的燈光也昏暗到僅能提供辨識道路方向,所以白鳥只覺得怎麼藍澤突然不說話也不反駁自己了,並看不到他此刻臉泛著微熱,而耳朵卻整個通紅洩漏了他的心事的模樣。


「…───藍澤醫生?白鳥先生?」

正前方突然傳來一道手電筒的微光,伴隨著些微錯愕的呼喚聲,兩人同時往聲音來源處望去,在這昏暗的走道瞇起眼努力辨識來者身分,隨著對方的逐一靠近,他們這才看清了原來是手執手電筒的冴島發現了他們,並朝他們方向走來。

「…剛剛似乎聽見有人在對話的聲音,因為聲音很耳熟就過來看看,沒想到真的是你們兩位……」

「嗯?這不是冴島小姐嗎?能在這地方偶然的相遇,肯定是上天的安排與命定的緣分~」

瞥見美人出現,原本正因為和身為男人的藍澤搭檔而感到極度無趣且互不對盤的白鳥,就像在沙漠中看見綠洲一般,原本就風流倜儻的面孔此刻更散發出神采飛揚的迷人丰采。

雖然藍澤一樣是美人,但首先白鳥對男人可沒興趣,在加上對方那種冷冰冰又滿身刺不好相處的態度…若真要好好相處或調戲美人來打發時間,一樣外表看似冷漠的冴島顯得更對自己胃口。

縱使身為後者的冴島也不算容易對付的對象,但再怎麼說都比身為男人而且本身像個毒藥桶的藍澤要好上許多了~

比起白鳥燦笑著擺出跟剛剛截然不同的面孔和冴島打招呼,藍澤卻更快發現出現的人只有冴島一個,原本應該跟她同一組的緋山此刻卻沒見到蹤影。

跟著白鳥走上前去和對方會合,藍澤忍不住問道:「…緋山人呢?」

經由藍澤提醒,白鳥這才驚覺怎麼在冴島身邊沒看見緋山的蹤影。

「冴島小姐,美帆子不是跟你在一起嗎?怎麼沒看到她的人?」





「…冴島小姐?冴島小姐,你在那邊嗎?」

從剛剛在中繼站那邊便被工作人員拆散,要她們兩人分開各自往不同方向去尋找新的過關物品,等找到後再回來將東西交給工作人員便能通過這層樓的最後關卡…

因為從一進來就是兩個人一起行動,雖然鬼屋背景是自己熟悉的醫院,所以恐懼度已經大幅降低,再加上身邊有個認識的人在幫忙壯膽,所以即使越到後面陰森詭異度越是提升,緋山也還不至於到害怕變臉的地步。

只是現在變成自己一個人行動…而自己要前往的地點又是鬼屋中設定是活體器官摘除後的屍體廢棄集中處,一路上化著特殊效果妝的鬼醫生跟鬼護士們在擦身而過時皆不斷對自己露出陰慘慘的笑容。

而斷手缺腳的鬼病人也不斷重演死前掙扎在地面痛苦爬行的姿態,沾滿紅色顏料的手更時不時在粉白的牆上留下血手印,並試圖伸手去拉緋山的腳……

一邊小心翼翼地避開那幾名工作人員偽裝而成的屍體與幽靈,緋山留意著腳下的步伐一邊前進,再加上剛剛就一直聽到好像有甚麼人的腳步聲及隱隱約約的對話聲 音,以為自己跟冴島距離並不會很遠的緋山只能朝著聲音來源走去…說不定幸運一點還能遇上被分開且跟自己一樣都是在找過關物品的冴島。

謹慎不敢大意地推開半虛掩的廢棄手術室,裡面空蕩蕩的沒有半個人,就連四處飄盪的幽靈也沒看到半個。

放寬了緊繃的神經,緋山踏入手術室,正想以這為開端找尋過關物品時,才剛走沒兩步,身後的門卻忽然碰的一聲猛然關上,嚇得緋山尖叫一聲後急忙捂嘴回頭。

沒事…一定是剛剛被風吹得門關上了…
……沒事,不用自己嚇自己。

不斷催眠安慰自己的緋山按著自己胸口,要自己冷靜下來,告訴自己不要被這些人造的恐怖效果給嚇到……

不再理會那扇突然關上的門,緋山繼續仔細搜查著手術室的每一個角落,翻遍了所有地方還是沒看到工作人員說的過關物品,心想大概不在這裡,再到別的地方去找找看好了…

哪知才剛一轉頭,原本空無一人的手術室突然多出了好幾個醫生和護士正在進行手術場景。

而他們似乎也發現了緋山,一致將視線轉向她,緊接著在緋山錯愕的瞪視下,紛紛拿著染滿鮮血的手術刀與固定器還有止血鉗朝緋山方向撲過去。

被這突發情形給嚇呆了的緋山爆出一聲尖叫急忙轉身就跑,竄逃到唯一的出入門口正想伸手打開門,誰知道門竟然就像被人從外面反鎖上一樣,怎麼都打不開。

匆忙回首,那票醫生護士已經面色猙獰地爭相撲向她,就連躺在手術台上被強行摘除內臟器官的受害者也爬起來叫嚷著要緋山把內臟器官分給他………

腦海中霎時一片空白,甚麼身為急救醫生的尊嚴,救護人員的專業…通通在被這極度恐怖的氣氛渲染下,被緋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抱頭原地蹲下,再也無法承受這麼驚悚片刻的緋山只能無意識地發出簡直稱得上無比慘烈的尖叫聲…───





「什…美帆子跟你走散了?!」

錯愕地望著獨自一人在處處充滿恐怖氣息的戰慄迷宮中閒晃的冴島,白鳥除了驚訝對方像在逛自家後院般一臉悠閒毫無驚恐模樣的神態外,便是訝異從最初開始跟她同一組進來這號稱全世界最大鬼屋的緋山居然跟對方走散了。

「…不是走散,是被迫分散。」

出言更正白鳥的措詞,但很顯然的,對方並沒有將冴島的話給聽進去。

由於鬼屋的場景是醫院背景,到處晃來晃去不斷嚇人的幽靈與鬼醫師甚至血濺四處的手術檯都是藍澤與冴島每天司空見慣的場景,除了被前面幾組人馬嚇破膽的尖叫聲給嚇到過幾次外,其實他們身為專業醫護人員的人並不覺得怎麼恐怖。

也因為這樣,所以藍澤和冴島對於緋山脫隊獨自一人也不會覺得怎麼樣。

反正再怎麼恐怖也都是假的,那些血啊內臟的更是每天都看到不想再看了…緋山就算一個人在這鬼屋裡晃也不會被嚇到吧。

才剛在內心OS著,隨即馬上看見白鳥氣急敗壞地拿起手機要找緋山的蹤跡,同時跟那兩個表情還挺不以為然的藍澤及冴島解釋:

「不要看美帆子一副很堅強的樣子,雖然這些醫院的場景她也早已司空見慣,但這裡有一段路可是會有大群工作人員所扮演的僵屍會神不知鬼不覺的追在你身後跟著你跑,並且常在氣氛詭異到最高點時跳出來嚇人!就連專業的醫護人員也曾經被嚇到昏倒緊急送醫過……」

話還沒說完,遠方馬上傳來一道與緋山聲音極為相似的尖聲慘叫。

「美帆子?!」

白鳥愣了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時,想也沒多想,幾乎是下意識反射動作的藍澤便馬上轉身朝向尖叫聲傳來的地方快速跑去,一瞬間便跑得不見人影。

慢了一步的白鳥本想也跟著追上前去,下一秒卻被一旁的冴島給拉住制止了動作。

微笑,「白鳥先生打算拋下孤單無助的女士在這驚悚恐怖的鬼屋中於不顧麼?這樣有違白鳥先生一貫的宗旨吧。畢竟讓女孩子一個人單獨在這種地方,必須仔細顧慮到女孩子擔心害怕的心情不是嗎?」

「……………」

見鬼了!你哪裡看起來害怕恐懼需要人家陪了?!

囧到無言,白鳥望著一臉燦笑完全看不出哪邊有害怕恐懼模樣的冴島,第一次說不出任何可以反駁的話。

但將女孩子一個人丟在這不知道何時又會出現甚麼詭異驚悚畫面的鬼屋也有違白鳥一貫的原則…

───可是美帆子她………

還是不死心地將視線投往剛剛尖叫聲傳來的地方兼藍澤消失的方向,白鳥還打算做著垂死掙扎,只是冴島並沒給他這機會,扯住對方的手臂,強硬地將他從原地往另一個方向拖走………





「緋山!!」

心急地推開手術室的大門,一進去便看見一堆畫著特殊妝的工作人員正圍在一起,蹲在正將臉埋在雙臂間啜泣的緋山身邊,有點束手無措的模樣想安慰她…

而緋山的私人物品則凌亂地散了一地…八成是剛剛被嚇到,情急之下將自己包包內所有東西都拿出來亂扔攻擊那票工作人員吧。

見緋山並不是發生甚麼意外,只是看起來被嚇到哭了出來,整個人縮在牆角並在工作人員們的輕聲安慰下維持悶聲啜泣的狀態,藍澤緊繃的情緒這才放鬆了下來。

一語不發地上前替緋山撿起她的東西,並在最後拿著正無聲閃爍光芒,來電對象顯示白鳥拓也的緋山手機上前,在那票工作人員讓開位置後蹲在她面前,並將手機遞給她…

「…你的手機在響。看來白鳥很擔心你…」

半响,緋山都沒有任何動作,既沒有抬頭也沒有伸手接過手機的意思,這異常的反應讓藍澤好不容易放寬的心又忍不住擔心起來。

「喂,沒事吧?你不是一向都膽子很大嗎?怎麼現在都幾歲人了還會被嚇到哭…───」

話還沒說完,緋山已經抬起那張早已哭到通紅的精緻可愛小臉,在確認過眼前的人真的是藍澤本人而不是剛剛那些畫著無比恐怖特殊妝的工作人員後,下一秒,整個人撲上前去緊緊攬抱住藍澤的脖頸,那衝勁之大連藍澤也差點被撞得坐倒在地。

還沒從對方這種出人意表的行為中回過神來,緋山已經將臉埋在他的肩膀,像要發洩剛剛被嚇得不輕的情緒般,在對方耳邊直接嚎啕大哭了起來。

整個傻眼愣住,顯然從沒碰過這種場面的藍澤一瞬間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在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心情之前,如果遇上這種狀況,藍澤相信自己可能會像上次在醫院那樣,甚麼也不做,靜靜的等對方哭夠發洩完畢,然後再像甚麼事都沒發生過那般的把對方帶回去跟另外兩人會合。

但是,在剛剛與白鳥的對談中意外發現自己竟然對緋山懷有同僚以外的不一樣情愫,這個發現讓藍澤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從沒喜歡過任何人,除了外婆,自己身邊的異性不是同學便是工作夥伴…而自己更不曾對任何人產生過這樣的感情。

所以現在這樣到底該怎麼辦,藍澤卻是全無經驗也不知該怎麼處理才好。

發愣中突然感覺手中緋山的手機又一次的燈光閃亮並震動起來,抬起手,望著來電對象依舊是顯示白鳥的液晶小螢幕,猶豫在到底該不該叫對方聽電話的天人交戰中,懷中纖細的身軀且環抱著自己頸項靠在自己肩膀尋求保護慰藉的緋山卻是讓藍澤湧起一種不想輕易拱手讓人的獨佔欲望。

百般掙扎後,藍澤終於將緋山的手機放置到一旁的地面,並將空著的雙手分別一手攬抱住對方纖細的腰身,一手則沒入對方如雲的長髮中,像在安撫一個飽受驚嚇的孩子般,溫柔輕撫著。

感覺懷中的緋山非但沒有掙扎,就連情緒也隨著自己笨拙輕拍對方背脊的動作而慢慢被安撫平靜下來…宏亮的哭聲也漸漸轉小變成斷斷續續的抽噎,那一刻,藍澤深刻體會到,深埋在胸口處被過去的自己冰封埋藏起來的情感,似乎一點一滴的甦醒火熱起來。

───再一下下就好。哪怕這只是遙不可及的奢望…能不能…讓時光暫時停留在這一刻不要前進…………

明知自己的期望是不可能會實現,藍澤卻還是忍不住更用力抱緊了懷中的緋山,彷彿想將這一刻永遠記憶在自己的腦海裡般,渴望永遠永遠都不要放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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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稻荷狐太郎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