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闖入天地神堂本想行刺現任大神官.祺霞的秀芝妮,雖然在危機一髮的瞬間被處虜所救,但處虜自己本身也被祺霞身上的火之力給擊中胸口,身受重傷。

正因為那火不是一般的火,而是來自朱雀神力的業火,所以秀芝妮看見處虜一直甚少有任何表情的臉上浮現極度痛苦扭曲的神態時,整個人都慌張了起來。

神色激動地對著不遠處的祺霞咆哮質問著:

『你對他做了什麼?!你對他做了什麼?!我問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啊!!滅火!快點滅火!!』

『……我雖然可以點火,但卻無法滅火。』

身為大神官的祺霞早在剛剛與秀芝妮的對峙當中拾回了幼年時期的記憶,也認出了秀芝妮是她生離十多年的親妹妹。

所以,面對她要自己幫忙滅掉朱雀業火的請求,祺霞只能別過頭不忍的具實告知,而無法幫上任何忙。

得知朱雀業火無法消滅的秀芝妮,再也控制不住眼底積壓許久的眼淚,衝回處虜身邊,用盡一切力量試圖找出能夠拯救處虜免受朱雀業火焚燒之苦的方法。

甚至不顧自身安危,直接伸手覆蓋在那仍在竄燒蔓延的火源上,企圖熄滅那不可能消失的朱雀業火。

處虜不能死!

不光是為了肅慎王降世的太王談德,光是他身為關彌城主和青龍神物所認可的主人這幾點,他就有了千千萬萬個不能死的理由!

他和身為孤兒從小就無父無母的自己不一樣,他背負著輔佐太王尋回肅慎之地的重任,也是牽繫著關彌城上下數千人命的城主…自己死了,頂多是師傅和黑水村的那些村民會感到難過而已,可處虜不一樣!

自己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因為要替自己父母報仇而連帶拖著關彌城主下水一起死?!

正因為秀芝妮有了強烈想拯救處虜的心念,所以,自幼便被玄古勒令壓制住的火之力再度覺醒,不但當下吸收了處虜身上焚燒的朱雀業火,更在怒火攻心之餘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同樣運用一次大量釋放出來的朱雀業火襲向那時還不知道對方真實身分的親姊姊祺霞……


最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處虜自己也沒什麼印象了。

只知道,自己的五臟六腑也一併遭受業火之氣灼燒之苦的同時,隱約中一直有聽到有許多人來來去去呼喝些什麼,又在討論些什麼的聲音。

期間有時也會摻雜著秀芝妮擔憂詢問自己現在狀況的聲音。


『很難治癒啊…盔甲燒陷的同時,也跟著灼傷了皮下肌肉組織,而且也不知道到底是被什麼火焰燒傷,怎麼火氣都擴散到了五臟六腑……』

『………請,無論如何想辦法治好他身上的傷…都是因為我他才會受這麼嚴重的傷,要是就這麼眼睜睜的讓他死去,那本就罪孽深重的我,不是更罪上加罪了嗎?』

『秀芝妮…我們會盡一切最大的努力,但結果如何,還是只能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答應我,這是我最後的請求。救活他!不要讓他死了…該死的人,我一個就夠了。』


感覺那雙溫暖的手又一次的放開了自己的手,處虜雖然聽得見眾人的對話,身體卻像不聽使喚般,既睜不開雙眼也無法動彈,更別提開口挽留似乎是來向自己做最後告別的秀芝妮。

然後,隨著秀芝妮的離去,處虜的意識又一次的跌入無盡的黑暗深淵當中。


***


再次清醒,已經不知過了多少日夜。

外面天色一片漆黑,隨著太王的怒斥詢問秀芝妮的下落,處虜靜靜地聽著黑水村中的眾人向談德解釋為何秀芝妮會失蹤下落不明的緣故…一切都如處虜夢境中所顯示般的重演───

秀芝妮極有可能會化身為焚燒世間所有一切的黑朱雀,所以為了避免這種情形發生,秀芝妮必須死才能再次避免二千年前的悲劇重現世間。

就在談德打算拋下一切前往尋找秀芝妮而被眾人勸下萬不可因為一個女孩而耽誤國家大事,加上明天就要遠征契丹,更是關鍵時刻,若君王不在,潛入昊凱軍中的鑄武嗤等人又該怎麼辦?

看出正因為掛心秀芝妮下落同時也因為遠征契丹之事也刻不容緩,陷入兩難境地的太王,處虜終於現身,自告奮勇願意代替談德去尋找秀芝妮。

姑且不論尋找秀芝妮是出自私心還是為了不讓肅慎王為難,處虜都在心底下定了決心,就算談德不允許,自己也會動身前往尋找那名時刻讓自己掛心又割捨不下的少女。

慶幸的是,談德只是以一種若有所思的目光望了處虜幾秒,隨即允許,同時更提供了幾處以往秀芝妮最常出沒的地方。

『…你先到市集中的酒家和賭場去找看看,她肯定會去這些地方。她是個喜歡熱鬧的人,一但離開了喧囂塵世的地方,她一天都活不下去!說不定現在也正醉酒在某處………』

『我一定會找到她,不管她身在哪裡。』

猛然打斷對方近似自責般的低語,處虜堅定的目光凝視著眼前的談德,彷彿承諾一般,誓言必定尋回那名對他們兩人而言都具有非凡意義的女子。

『………』停下步伐,談德轉身望著身旁的關彌城主,一會,開口問道:『…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一愣,處虜沒有答腔,本以為談德是不是發現了自己對秀芝妮不該存有的感情,但對方卻將他的沉默當作是默許,逕自又開口續道:『你已經讓我得到了你的關彌城,這是不是也意味著我也同時得到了你的認同與忠誠?』

完全是意想之外的問題讓處虜稍稍寬心,同時也忍不住地第一次在秀芝妮以外的人面前展露微笑。

『…沒想到肅慎王也會問這種問題啊………』

怔住,談德隨即也跟著笑了。

確實,雖然史書中記載四神物的主人必定會幫助輔佐肅慎王,但遲遲未能得到處虜認同的談德也不免有些憂心。

處虜身為傳說中戰無不勝的關彌城主,雖然自己本身並不愛爭強好鬥,但他的實力與能力卻也是有目共睹,所以,若能得到他的幫助,談德將會如虎添翼,在未來的道路上也會走的更順利也更平穩。

而剛剛,處虜已經給出了答案,所以,談德心中的一塊大石終於放下,也總算可以將尋找秀芝妮的事全心全意托付給眼前這個高大俊朗的男人。

『…這是代表我的信牌。只要是高句麗能影響到的地方,不管是在哪哩,只要出示這個,自然會有人幫助你。』

自懷中掏出一塊繫著金穂流蘇的令牌遞給眼前的處虜,兩人無言的交換了一個視線,彼此都知道,不是以君王對下屬,而是以男人身分的請託。

『一定要找到她,並把她帶回來!』

接過信牌,處虜內心百味雜陳。

如果剛才談德是以一個君王擔憂下屬的角度來請託,那麼,處虜相信自己將會十分樂意承諾並接受。

可是,事與願違,談德的交付讓處虜不知該如何應對,那種將尋找心愛女人的任務托付給另一個男人的信任,讓處虜憂喜摻半。

喜的是,對方對秀芝妮的重視程度遠超乎自己想像,以及,委任給自己的全副信任。

憂的是,若放任事情這樣繼續發展下去,會不會有昭一日,秀芝妮又一次如同夢中的棲梧一樣,被深愛且身為王的男人所親手殺害?

極為矛盾的想法讓他只能佇立在原地,懷著複雜的心情目送著談德等人離去。


***


日以繼夜的尋找與等待完全一無所獲,大街上的人群像是串通好一般,對於秀芝妮的去向一問三不知。

生性寡言的處虜也不懂拐彎抹角套話的這等事,所以他只能默默等待,守在人來人往,出城進城都必定會經過的石橋上;從清晨守到白晝,從白晝等到黃昏,再從黃昏待到深夜,又從深夜迎接了清晨……

日復一日。

等待著有昭一日,秀芝妮能不再躲避藏匿蹤跡,自動出現在自己面前為止。


會覺得那兩個孩子形跡可疑是因為現今時分已經午夜過後,街道上早就空無一人,但那兩個分明連十歲年紀都不到的小乞兒卻是偷偷摸摸的在一旁觀察自己許久。

所以,處虜往他們方向看過去的瞬間,他們卻像受到驚嚇般的拔腿便跑。

深覺事有蹊蹺的處虜,沒有多想,遵照自己直覺指引的追了上去。

果真,感謝上天庇祐,那兩個孩子知道秀芝妮的下落。


『我們是聽到人們在議論說橋上有一個男人一直在等著秀芝妮……不過,你真的是秀芝妮的朋友嗎?我們從來沒聽過秀芝妮提過有你這一號人物呢。』

『不能說啦!』

『沒關係啦,反正都快要死了。』

『但是…明明被交代了絕對不能說的啊………』

『都說了沒關係的!』

一路上,經由那兩個孩子帶路下,處虜始終沉默地聽著那兩個孩子的爭執和討論,經過了從不知道的偏僻小巷,穿過低矮屋簷,順著蜿蜒且鮮少有人跡的小路,最終來到了城郊一處看起來十分隱密且不起眼的破舊小屋。

由較大的那個孩子拿著火把走在前頭引路進去幾乎都是用乾枯死樹所搭成的房子,進到屋內,處虜還來不及細細打量這極度隱密的地方,拿著火把引路的那孩子已經指著前方不遠處,輕聲道:


『叔叔,就在那裡。』

順著孩子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倚靠在一堆柴薪上面,將自己縮捲成一團,彷彿昏睡過去一般的人,正是處虜所遍尋不到的秀芝妮。

再也掩不住激動擔憂的情緒,處虜飛奔上前,小心翼翼的蹲靠在秀芝妮身旁,顫抖的雙手再無法隱藏真實的心情。

『她還沒死吧?都睡了好幾天了,怎麼搖都搖不醒……』

聽聞身旁孩子們的解說,處虜這才伸出手將秀芝妮的身軀扶起來,似想確認她究竟只是睡著還是真像孩子們所說的般,已經陷入長睡不醒的狀態。

棉軟的身軀像失去了支撐般,歪歪斜斜地倒往處虜的懷裡,感覺不到任何生命的氣息,也感受不到任何殘存的意識彌留。

低頭,在極近距離下俯瞰著秀芝妮那張依然秀麗卻略顯蒼白消瘦的臉龐,處虜只覺得胸口堵得發慌,就連眼眶都開始在發熱,鼻子也微微的泛酸起來。

『…不會是死了吧?』

沒有回答孩子們的問題,處虜一刻也不容緩,傾身便將秀芝妮橫抱起身,立即將她送往城中大夫的地方。

心中發誓,不論如何,一定,要救回秀芝妮!

不管要耗費多少的時間,用盡多少的辦法,他要她,再度清醒過來,重新笑著快樂地站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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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稻荷狐太郎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