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十六.噩夢

 

「花魁選拔大會…嗎……?」

低著頭,兀自沉思利廣的話有幾分可行價值的陽子,突然之間整個背脊竄上一道極冰冷的寒意。

「!!」

「所以說…我和利達也會從中支援妳的。等妳順利混進青碧樓之後,我和利達再扮成顧客與妳接洽,一來妳既能探聽青碧樓內部的消息,二來我和利達也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這樣不但能查明水澄的真實身分,更有利於………」

沒有發現陽子的不對勁,利廣自顧自的說著自己的計畫,直到發現眼前陽子的表情變得十分怪異,並且她的雙肩也彷彿害怕著些什麼般,正劇烈地顫抖著。

「陽子?怎麼了?妳會冷嗎?」

「………」

沒有回答利廣的詢問,陽子就像是看見什麼極恐怖的事情一般,整個人出現了彷彿正在忍耐些什麼的壓抑狀態。

「陽子?」

利廣伸手到陽子眼前揮著,陽子卻彷彿沒有看見一般,眼神穿透過眼前的利廣直直地瞪著前方。

「陽子?喂,陽子!發生什麼事了?陽子!!」

利廣深怕是陽子的意識再度遭受妖魔之王的控制,連忙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搖晃並且不斷呼喊陽子的名字,企圖拉回陽子的意識…

卻沒想到在下一秒,一隻手忽然抓住了利廣粗暴搖晃陽子身軀的手,利廣錯愕抬頭一看,發現陽子身旁不知何時竟出現了一名有著翠色長髮的瘦高男子,對方有著一雙散發妖魅光芒的黃金之瞳,那冰冷的目光正冷冷地瞪視著自己。

「你是……!」

翠髮男人表情冰冷地鬆開了利廣的手,接著轉身蹲跪於陽子面前,低語詢問道:『主上…您看到了什麼不尋常的事物了嗎?』

「………」

一樣沒有回答聖柳的詢問,陽子咬緊了牙根,雙手不自覺地捏緊握成拳狀。

這個…是什麼?

為什麼要再讓我看這些…?

鮮血滿溢的大地,屍體堆疊的堡壘,充滿痛苦與絕望的呼喊…

這是什麼?舊日的惡夢又要再度重演嗎?!

夠了…已經夠了……我不要看!我不想看!!!

「─────」

陽子猛然抱住自己的頭,表情十分痛苦地閉上雙眼,似想逃避眼前那真實到不像幻境的幻境。

「陽子!!」

『主上!』

聽不到身邊利廣與聖柳的聲音,看不見身旁人的身影,陽子只覺得那幾乎殘忍刨挖自己心中傷口的畫面,一次又一次的撕扯著自己傷痕累累又脆弱得不堪一擊的靈魂。

 

───────

 

在笑…她在笑著……

那個與自己擁有相同容貌的女子,看著眼前這一幕活生生的血腥地獄而露出了不屑且嘲諷的笑容……

看著十二國的麒麟在她面前也只能束手無策,輕蔑的,宛如在觀看一齣可笑鬧劇般,對著十二國人民與君王的掙扎抵抗,輕輕地笑了。

不要……

我不要看……

這不是我…這是妖魔之王,不是我──────

“妳不就是妖魔之王嗎?吶,妳看!這些人…這麼多生命都是妳殺的唷~妳就是妖魔之王,妖魔之王就是妳,不管妳怎麼否認,都無法抹去妳罪孽深重的證明───”

不……我不是……

陽子更加痛苦地捂住頭,拼命想甩去那恐怖且赤裸裸看穿自己內心軟弱的聲音。

“陽子……為什麼……?”

最不願回想起的記憶一點一滴地再度真實浮現在她面前,在屍體成堆的戰場上,重傷頻死的黑長髮男人正吃力地用寶劍撐地想爬起來,並對陽子伸出染滿鮮血的手…

尚…尚隆……?

不…我沒有……

我答應過你的,絕不使用妖魔之王的力量……

我沒有……

“主上……請您…快些回想起真實的自己……您不是妖魔之王,您是中島 陽子,是景王,是景麒必須以性命來侍奉的君王啊!”

陽子手中的劍沒有絲毫猶豫地刺穿景麒的身軀,鮮血染紅了彼此的衣裳,景麒原先就蒼白的俊挺面容此刻更是一點血色也沒有。面無表情地,陽子清清楚楚地看見自己是如何殺了自己最重要的半身……

景麒───────

不……還給我…將我最重要的人還給我………

不管是景麒、浩瀚、祥瓊、玲、青辛、桂桂…還給我!通通還給我───────

“陽子妳難道都不會難過嗎?面對生命的殞落…我是不知道其他人說的妖魔之王什麼的,但是陽子就是陽子,不是嗎?曾經告訴我,自己是一個愚蠢的人,沒有當王的資質…但正因為如此,所以想和身邊的人一起成長前進的人,不就是妳嗎?陽子!!”

最初便救了陽子的半獸朋友,一直到陽子成為景王都還是她心靈上絕大支柱的樂俊,就連他也都在因妖魔襲擊而奄奄一息的同時,仍不忘了企圖拉回陽子的理智。

樂俊……

我已經…回不去了………

因為我的軟弱跟愚蠢…害死了你們,害死了這麼多生命,我已經…已經無法再像從前一樣了……

“是的,妳已經回不去了…這個世間已經沒有妳的容身之處了。妳的罪孽,永遠沒有贖清的一天!所以…來吧,跟著我的步伐,相信只要合同妳我之力,便能創造出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國家!來,握住我的手…只有我,才能將妳從永恆痛苦的深淵中解救出來───”

可以嗎…?真的可以辦得到嗎?

從這永恆痛苦中解放……只要握住了這隻手,就能從那永遠的噩夢中解脫了……?

只要握住了這隻手……

 

───────

 

「陽子!喂,陽子!!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見陽子的眼神越來越恍惚,利廣急得更開始大叫起來。

『主上…?』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主上從不曾這樣的,到底是…?

『!!』

突然間,聖柳似發現了什麼般猛然轉過頭去,赫然發現敞開的窗戶外的大樹上正停著一隻巨大的紅眼老鷹,那鮮血般的眼睛正直直地盯著屋內的陽子,連眨眼的瞬間都沒有。

───妖魔?!

聖柳沒有片刻的猶豫,當下召來雷火攻擊往那隻老鷹突襲而去,似乎察覺危險逼近,老鷹早一步展翅飛起,只留下數枚羽毛仍在青空中飛舞落下,那老鷹則已失去了蹤跡。

可惡…太大意了。

因為對方沒有敵意所以誤以為那存在的妖魔氣息是跟在這奏國太子身邊的使令,沒想到竟然讓其他妖魔有機可趁!可惡…

 

───────

 

“來吧…不要再猶豫了……伸出妳的手,只要妳應允,這世界的未來之門將會為我們而開啟……”

陽子緩緩地伸出手,並且看見那雙朝自己伸出雙手的主人此刻正蹲跪於自己的面前,低著頭,等待著陽子的應允……

突然間,整個黑暗空間如同鏡子一般碎裂了,原先都還存在著的舊日的熟悉面孔也都一一消失了。

“嘖!又是你嗎?聖柳……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被發現了,只是你每次壞好事的時機總是那麼讓人厭惡吶…”

從對方設下的幻影結界中脫離的陽子猛然縮回自己的手,退了一步,赫然發現蹲跪於自己面前的人居然有著一頭只有麒麟才會擁有的黃銅色長髮。

陽子在驚愕之餘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自原地站起,並且湊近自己耳邊喃喃地說了些什麼…

陽子的眼睛倏然地睜大了,一臉難以致信的表情,最後一道極為強烈的白光剎那間吞噬了陽子與那人的身影……

 

───────

 

「陽子!」

一回過神來,陽子便發現利廣的臉正以極近的距離與自己相貼著。

「…利…廣?」

「妳總算回過神來了,剛剛一直叫妳都沒反應,我還以為妳該不會又要被妖魔之王控制…」

驚覺說了不該說的話,利廣連忙住口,但陽子已經神色落寞地別過頭去了。

「………」

『主上,您沒事吧?』

抬頭,陽子這才發現已經許久不曾以人類模樣現身的聖柳居然正蹲跪於自己面前,一臉擔憂地望著自己。

「…聖柳…?剛剛,我是怎麼了?」

『是妖魔,妖魔利用精神控制的方式潛入您的意識深處,尋找您最脆弱的部分加以攻擊控制…』

「是嗎……」

低語著,陽子回想起陷入幻境當中的情景,那個有著只有麒麟才會有的黃銅髮的男子,到底是…?

還有,他最後所說的話,又是什麼意思…?

“妳會呼喚…妳最後一定會……一定會呼喚它。妳會呼喚它的,陽子……─────”

陽子不自覺地抱緊了雙臂,感覺週遭的空氣在那一瞬間都變的森冷了起來。

可惡…不管那是指什麼…我絕不會呼喚它的……絕不!!

 

───────

 

遠在數十里之外的青碧樓,其中一處露台上,黃銅髮垂腰,帶著覆蓋半邊臉龐面具的男人正微笑地伸出手,讓剛剛差點死於聖柳雷火之下的老鷹停駐在自己的手臂上。

「只差一點點了……」

「黃泉主上…在想什麼?這麼開心…」

一雙柔若無骨的嫩白雙臂如水蛇般地自他身後纏上黃泉的腰,一旁抱著琴的紫髮琴師見狀,整個臉色都鐵青了。

「沒什麼…一些有趣的事罷了。」

轉過身,黃泉隻手捏住眼前有著驚如天人美貌的水色長髮女子下顎,低頭便是印上對方那塗上了胭脂的紅唇。

「───」

紫鳶抱緊了懷中的古琴,有些不堪地別過頭不忍再看。

「……水澄,準備一下,幾天之後便要開始迎接貴客了。」

鬆開懷中水色長髮的艷麗女子,黃泉輕輕地笑了,那雙隱藏在面具後的眼神,卻充滿了無機質的冰冷與殘酷……

 

───────

 

另一方面…

漆黑的洞窟裡不斷穿梭著激烈打鬥的身影,只要一眼便可看出這是場你死我活的戰爭。

劍刃交擊,急速地撞擊又迅速的分離,每一次的交鋒都讓兩人的劍刃摩擦處激起點點火光。

不分勝負的爭鬥一直持續到兩人對招至四、五百回合時,謝利抓住對方劍勢的一個空檔,快速閃動的劍鋒直逼絕冬,很快,絕冬便被逼得節節敗退。

突然“唰”的一聲,絕冬手臂上挨了一劍,鮮紅的血急速從傷口處大量湧出,在火光的映照下,絕冬彷彿將那飛散的鮮血與陽子那紅豔的髮色重疊相溶,不論何者都是刺目的驚紅!

「!」

絕冬在受了傷的瞬間一時分心,謝利並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劍鋒一轉,再度刺中絕冬手腕,絕冬手一個沒抓牢,手中長劍便被謝利擊飛出去,而對方也毫不留情地一劍直刺絕冬的左胸口……

「!!」

…別開玩笑了!我還沒打敗那個可惡的男人婆…怎麼能就這樣先敗在這種臭小鬼的手上呢!

強忍著手腕的劇痛,絕冬藉著火光的映照,看見了謝利手中兵器的光芒,真的可說是千均一髮,絕冬側過身子往一旁地面翻滾過去。

削鐵如泥的劍刃撲了個空,順勢一轉,居然將絕冬散開的墨色髮絲削下一截,斷髮在空中翻飛著,落於地面形成一漥黑亮的小水潭。

「畜生……你這臭小鬼,不要以為我不發飆就是怕了你了!!」

絕冬摸了摸右半邊被銳利劍刃削斷的頭髮,簡直快氣炸了。

「嗯~?不錯嘛,這髮型比較適合你唷~~~」

謝利帶著譏諷的笑意朝絕冬勾勾手指,一副以觀賞絕冬反應為樂的挑釁模樣。

「臭小子…本大爺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看招!!」

忍無可忍,絕冬一個翻滾,以左手抓起自己掉落於地的長劍,趕在謝利下一波攻擊來到之前先出手,以聲東擊西之妙招,直擊謝利的死穴。

「!」

謝利想閃躲已然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絕冬手中的長劍準確無誤地刺向自己心窩…

絕冬對此奇招一向是自信滿滿的,因為就連陽子那個男人婆都曾經上當受騙過。

和男人婆練招時,絕冬可是有控制力道,現在是生死關頭,絕冬可不會去管那麼多,運足身上所有內力都賭在這一逆襲之上。

未料,謝利似早已有所防範,長劍對上謝利穿在外袍下的金縷衣,居然斷裂成兩截,當下讓絕冬瞠目結舌。

而那斷劍則彈出去時擦過謝利的臉頰,劃出一道不深不淺的血痕。

糟了!

才剛這麼想,絕冬剛想閃身離謝利遠一點之時卻晚了一步,謝利粗暴地扯住了絕冬的頭髮,冰冷的劍鋒則貼在絕冬脈搏隱動的咽喉上,折磨似的在他頸上劃出一道道血紅。

「…哼…不錯嘛,你可是第一個讓我見血的人類…為了報答你,我會好好的來招待你的。」

強忍著痛,壓抑住心中的恐懼,絕冬對上了眼前人的眼睛,依舊不死心地問:「臭小子,你到底想怎麼樣?要殺要剮就快點動手,不要在那邊廢話一大堆的!」

話雖這麼說,語音裡還是隱隱透著顫抖。

「…沒錯,我會殺了你。但不是現在...」

謝利殊地抬起頭狠狠地咬向絕冬的喉結處,絕冬吃痛地仰起頭,被強迫地看進謝利冷酷殘暴的眸光之中。

鮮血從絕冬的咽喉處不斷冒出,染紅了謝利尖銳的利牙,染紅了絕冬蒼白的肌膚,也染紅了二人身上的衣裳,落在地面,一滴滴的代表著生命的珍貴。

「!」

絕冬的雙眼倏地放大了,不僅僅是因為謝利剛才的話,最主要的原因…謝利接下來竟然用計長的劍刺入絕冬的手,將他整個人固定在岩壁上,而謝利更是毫不留情地用牙齒將絕冬脖子附近的柔軟肌肉給撕扯了一大片下來。

面對著絕冬難忍劇痛的慘叫悲鳴,滿臉滿嘴鮮血的謝利卻是開心地笑了…

「讓我更多聽點你的痛苦哀嚎吧…在我玩膩之前,你可別太早斷氣了唷~因為……」

…我到目前為止以來已經殺過無數人,除了一個人以外,所有的人一旦和我為敵,就只有死路一條!

所以…

「──我要徹底的凌辱折磨你,讓你就算到了地獄仍會為你今日傷了我的事而感到後悔莫及!」


寒冷乾燥的空氣中湧動著莫名的躁動,散發著野獸饑渴難耐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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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稻荷狐太郎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