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要負責整場宴會的順利進行與客人們的人身安危,直到宴會結束賓客散盡,靳昊仍不得休息地繼續交待酒店從業人員安排隔天的相關事宜。

 

切斷方才和武煌的通訊,靳昊將挺直的背脊徹底放鬆靠在椅背上,同時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氣。

 

──這只老狐狸!

 

想起剛剛和對方的交手,已經許久未曾有過憋悶情形的靳昊不禁磨了磨牙。雖然很不爽對方的趁火打劫,不過畢竟是自己先有求于人在先,一開始便落了下風,態度也不好太過于强硬。

 

即使被武煌坑了不少好處,但總算獲得了對方答應幫忙的承諾,他也算是得到了一個强力的夥伴和籌碼。唯一棘手的是……

 

目光瞥向桌面上今日的賓客名單,靳昊眼神有些晦澀。

 

──沒想到被武煌暗中定爲後繼者的人居然會是靳曜的幼時玩伴。

 

想起早前在宴會上見到靳曜和武御鷹的互動,甚至最後相偕一起離去的畫面,靳昊便忍不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

 

心知現在武家還是武煌作主,只要武煌還活著的一天,他便不需要擔心靳曜藉由武御鷹的手翻起什麽風浪。但是,那兩人凑在一起的畫面却莫名的讓自己有種違和感是怎麽一回事?

 

既然一時想不透,靳昊便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捏了下眉心,靳昊正想著該回去好好休息一晚,明天還要打起精神應付武煌這個雖已是同伴,却遠比敵人還要危險幾分的老狐狸時,辦公桌上的影像電話却突然亮起。

 

「……什麽事?」

 

按下接通鍵,只有十分之一大小的酒店經理半透明的影像透過桌面的投射燈頭出現在桌面上。

 

「總經理,是這樣的,剛剛安管人員透過監控設備發現有人在77樓客用電梯前的走道上鬥毆鬧事……」

 

「這種事你不找警衛去處理,通知我幹什麽。」發現自家酒店經理的危機處理能力怎麽突然降了不只一個水平,這種小事難道他還不知道該怎麽做,需要他這個總經理親自教他嗎?

 

從靳昊臉上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但光聽低了兩度的聲音也大概知道對方現在心情不好,酒店經理雖知道不該拿這種小事去煩頂頭上司,但也只能硬著頭皮說下去。

 

「我也是剛剛才接到通知,說鬥毆的人裏面有大少。如果聯絡警方來,很快媒體也會聞風趕來,到時可能會對公司形象造成影響……所以我才想請示一下總經理要怎麽處理。」

 

「大少?」

 

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的靳昊楞了二秒才發現對方指的是靳家大少爺.靳曜,剎時一張俊臉蒙上寒霜,冷到連冰渣子都要掉下來了。

 

「這傢伙到底在搞什麽鬼──立即全面封鎖消息不得走漏,還有,將鬧事的人都帶到樓管休息室去。」

 

語畢,靳昊隨即起身,套上不久前才脫下來的西裝外套,快步朝距離自己辦公室最近的電梯走去。

 

靳曜你到底在搞什麽鬼,是嫌最近靳家的風波還不够多嗎?就算要打架鬧事,你也別給我在自家酒店惹事生非啊你!

 

等待電梯的期間,靳昊發泄般地一拳襲向一旁粉白的墻壁,腦中的唯一念頭便是狠狠揍那個空有張臉的二世祖一頓,順便問他若真不想繼承靳氏大可以直接放弃繼承權,少在那邊三天兩頭就鬧出個么蛾子來。

 

◆◆◆

 

一踏進樓管休息室,靳昊第一眼便看見了坐在沙發上,明明那張漂亮的臉上多處瘀青,却還是不改其囂張傲慢本性的靳家大少爺。

 

靳曜一邊接受酒店中隨時待機的醫護人員擦藥,一邊滿眼怒火地瞪著對面沙發處同樣被揍得鼻青臉腫的高大白人,他們幾人的狀况和靳曜比幷沒有好到哪里去,甚至看起來更慘一點。其中一個或許是直接被打中了鼻子,臉上血迹斑斑幷沒有完全擦乾淨,此刻正仰著頭,遵照醫護人員的吩咐拿紙巾塞住鼻孔,防止鼻血再流出來。

 

匆匆掃了一眼那幾名白人,靳昊沒有多做關注,而是直接走向已上完藥,看起來仍餘怒難消的靳曜。

 

「……你倒是越來越長進了,居然跟酒店的客人打架?」

 

聞言抬頭,發現眼前人是酒店負責人的靳昊後,面對對方的譏諷,靳曜也毫不客氣地反諷回去。

 

「我才想問你怎麽經營酒店,連這種三教九流的貨色也放他們入住,是想敗壞酒店的名聲嗎?」

 

「只要能付得起錢就是客人,誰還管他是不是三教九流。」你個只懂享受不懂勞動的大少爺懂個屁!

 

冷冷瞥視靳曜一眼,無視對方礙于在衆人面前不能撕破虛假的兄弟友好假像,只能氣得捏緊自己拳頭的模樣,靳昊調轉視綫,移到自家酒店經理身上,以目光詢問鬥毆的前因後果調查出來了沒。

 

快步走到靳昊身旁,酒店經理凑到他耳邊低聲交代剛剛調閱監視器的結果。

 

聽到靳曜居然被當成MB,幷且還被那幾人當衆調戲後,靳昊頓時理解了爲何靳曜會不顧顔面的親自動手教訓對方。至于那個還在流鼻血的,據說是因爲膽大包天凑上去强吻靳曜,結果反被靳曜一拳打斷鼻梁,這才拉開了鬥毆群架的序幕。

 

聽完酒店經理的報告,靳昊微微眯眼看向那個被打斷鼻梁還在哼哼哀叫的壯碩白人,再看向仍一副大爺樣坐在沙發上不可一世的靳曜,目光莫名膠著在他唇瓣上那不知是自己咬破還是被對方咬破的傷口,靳昊目光一凜。

 

低聲朝酒店經理交待,既然他們敢動靳家大少,損害靳家名譽,那就讓他們付出相應的代價來。

 

明明只是交待一件看似秉公處理的事,酒店經理却從靳昊身上感受到一股陰冷銳利的殺氣。下意識縮起脖子,酒店經理不敢違背,連聲點頭承諾他一定會將這件事完美處理好。

 

將那夥人交給酒店經理去應付,靳昊見靳曜還賴在沙發眼神不善地瞪著那群人,不禁開口:「傷口都處理好了就走人,難不成你還想假公濟私、公報私仇?」

 

聽靳昊這麽說,靳曜便知道對方已經决定好處理方式。

 

雖然萬分不爽那幾個有眼無珠敢將主意打到他頭上的傢伙,不過靳曜也不是那種拎不清事情輕重的人,起身惡狠狠地瞪了那幾人一眼,離去前不忘用英文再撂下狠話,說下次再讓他遇到,就讓他們有命來玩沒命回國。

 

率先走出樓管休息室,靳曜套上早就變得皺巴巴且被扯得脫綫的西裝外套,正打算走往客用電梯時,却被身後與他一起出來的靳昊拉住。

 

「你有沒有腦子,用這模樣去搭客用電梯?你是深怕剛剛的事不會傳出去,隔天又成爲新聞娛樂頭條是吧。你靳大少丟的起這個臉,我可丟不起!」

 

强硬地扯過靳曜的手臂,靳昊也不管對方意向如何,拖著人便是往員工專屬電梯走去。

 

進入私人電梯,驗過虹膜,開啓密碼鎖,靳昊幷沒有送靳曜回到酒店大廳,反而是帶著他來到頂樓自己爲了方便夜宿酒店好隔天就近處理公事的私人觀景套房。

 

一路上靳曜雖試圖掙扎,不過剛跟那幾個白人鬥毆時被打了幾拳腹部,胃已經很不舒服了,加上這段時間酒意徹底上涌,頭痛想吐的欲望更是高漲,爲了不讓自己在衆目睽睽下吐出來,靳曜只好强忍著跟在靳昊身後,任由對方帶著進入可說是靳昊私人領域的房間。

 

幾乎是靳昊剛掃描虹膜驗證指紋打開門,啓動房間的電源開關後,靳曜便掙脫了他的手,沖進房間裏的衛生間,趴在馬桶上大吐特吐。

 

冷笑地看了一眼還趴在馬桶上嘔聲連連的靳曜,靳昊也不理他,徑自走到衣櫃前取出裏面的浴袍和全新的替換內褲,扔在浴室前的換衣間後,這才朝已經從馬桶邊爬起來,此刻正撑在洗手台邊拼命漱口的靳曜道:

 

「吐完了就自己去浴室洗乾淨。你這身衣服我看是廢了,直接扔掉,我會通知莫叔明天一早再讓司機給你送一套替換的過來。」

 

知道靳曜即使不爽照自己的話做,他自己本身也無法忍受一身髒污的模樣。所以也不等靳曜回答,靳昊徑自轉身走到整面墻都是玻璃帷幕的觀景點,掏出烟,點了火後深吸了一口,藉此平靜一下自己方才受到影響的情緒。

 

靳昊幷沒有抽烟的習慣,只有心情煩悶的時候會爲了轉移注意力偶爾抽一下。

 

瞥了一眼幾乎看不見一顆星星的厚重夜幕,靳昊垂下眼,改盯著手中燃著微弱紅光的烟頭,默然想起早先在靳曜唇上看見的那個傷口,內心重新涌起想宰了那幾個白人的衝動。

 

甚至覺得,靳曜只是打斷他鼻梁未免太便宜他了,他當初在那一夜過後可是被暴怒的靳曜買凶所製造出來的車禍弄得差點癱瘓在床上,打斷鼻梁什麽的根本就不痛不癢。

 

驀然驚覺自己居然拿往昔的遭遇和那白人相比,靳昊吸烟的動作突然頓了一頓。

 

等等,不太對勁……以他和靳曜的惡劣交情,就算聽見他被人撞死在路邊,靳昊也相信自己臉上不會出現除了愉悅以外的其他表情。

 

既然這樣,那爲何會聽見那夥人企圖對他圖謀不軌,甚至他被那白人强吻,唇瓣上的那傷口極可能就是那混蛋所咬傷後,自己會一瞬間涌生真該徹底廢了那幾人的念頭?

 

手指爬梳攏起垂落額前的頭髮,靳昊不願再多想,皺著眉快速將手中的烟抽完拈熄,離開觀景帷幕前,走到浴室門口才發現裏面已經傳來一陣淋浴的水聲。

 

因爲浴室只有一間,靳昊只能按耐著越發焦躁的情緒返回客廳。

 

爲了打發等待時間,靳昊叫出全息影像視窗,挑了其中一部電影,一邊品嘗從冰箱中拿出來的冰酒,一邊觀看。直到他看到1/3處,這才驚覺靳曜怎麽到現在還沒出來。

 

踹開浴室的磨沙玻璃門,靳昊一眼就看見了靳曜正躺在超大尺寸的按摩水療浴缸中睡得不醒人事。

 

「操!你大腦真的只是用來裝飾的嗎?!喝了酒還敢泡澡,想死也別拖我當墊背。」

 

上前關掉還在運作的超音波水療,靳昊一邊低聲咒駡著,一邊彎身將眼前這個與自己有著一半血緣的哥哥從水中撈上來。想起剛剛水已經淹到靳曜下巴,而他本人却仍無知覺地呼呼大睡,靳昊便忍不住心底的火氣蹭蹭直冒,心底不無惡毒地想著若讓靳曜真這麽淹死,隔天新聞的頭條標題肯定很精彩。

 

隨手扯來一旁擦身用的浴巾,靳昊動作幷不溫柔地替對方擦乾身上的水滴,擦的同時也清楚看見了靳曜身上剛剛與人鬥毆過後留在身上的青紫痕迹。

 

雖然白晰却細瘦結實、充滿爆發力的赤裸軀體本身就像個藝術品般完美。如今這個藝術品帶上了傷痕,非但沒有减少破壞本身的美感,反而更增添了一種禁欲且讓人忍不住想好好蹂躪破壞的衝動。

 

靳昊的眼神剎時暗了暗,拍了拍對方臉頰,發現靳曜都沒有要醒的迹象,他只好連抱帶拖的將人帶出浴室送到這房間唯一的一張床上安置好。幸好靳曜睡相不錯,從頭到尾都安安靜靜地任由靳昊動作,所以靳昊也沒多折騰,將人擦乾扔到床上蓋好被子就算大功告成。

 

看著靳曜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毫無防備的模樣,長長的眼睫在眼下落下一道陰影。沒了平日的針鋒相對與飛揚跋扈,靳昊第一次覺得這個同齡大哥原來也可以漂亮美好得像個落入凡間的天使。沒有不屑睥睨的眼神,沒有冷笑譏諷的話語,像現在這樣,乖巧沈靜的像個初生的孩子。

 

靳昊一直都知道靳曜的臉生得極好,精緻的眉眼對著他人溫情含笑之時,更容易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舒服感受。

 

只可惜,他從來就不曾享受過這種待遇。有的,只有在外人面前僞裝出來的虛與尾蛇。

 

修長的手指沿著對方立體的五官一路下滑移動,最終停留在唇瓣上那個帶著血痂的傷口上。

 

隨著指腹流連般地來回在那帶傷的唇瓣上摩挲,靳曜無意識地舔了一下被摩挲到發癢的唇瓣,這看似無心的一個動作頓時讓靳昊的眼神越發暗沈深邃起來。

 

那唇舌的柔軟、那身軀的罄香、比那口唇更加令人銷魂蝕骨的隱密之處……

 

靳昊至今還清楚記得,一年多前,那夜令兩人都曾想極力掩蓋埋藏的禁忌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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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稻荷狐太郎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