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扇厚重的石門,雖然還是可以聽見亡靈騎士在門的另一端不斷撞擊的碰撞聲響,不過有鑑於這地道完工了幾百年都沒讓裡頭的不死生物竄出擾民過,因此我們一行三人也不擔心它會衝破石門,各自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我跪坐在油燈前方,對剛剛的險境還心有餘悸。

 

約書亞則是在離我不遠處的地方雙手雙腳攤開做一個大字型姿態,胸膛劇烈地上下起伏著,喘息呼吸更是急促到我都忍不住替他擔心會不會來不及換氣,就這麼一口氣上不來葛屁去了。

 

而落在最後的莫桑則背靠著再次封閉關上的石門,屈起一腿,將一隻手跟額頭一起靠在膝蓋上,同樣上氣不接下氣地粗聲喘息著……

 

放眼看去,除了我滿身髒灰但毫髮無傷外,莫桑跟約書亞則分別都輕重不一地掛了彩。

 

趁著那莫桑在休息過後替自己跟約書亞療傷的空檔,我也藉機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環境。雖然有油燈的照亮,不過我發現我們三人所在的地方空間還挺大的,到處都堆滿了木造箱子。而且空氣中隱隱混合著潮濕氣味與木頭發黴的味道,有些地面還有積水……似乎是地下水滲進來所導致而成。

 

……是哪戶人家久未使用的地窖嗎?我內心如此猜測著。

 

因為三人裡面就我沒受傷也最沒消耗到什麼體力,加上已經出了那恐怖的地下秘道,因此不必再擔心這裡會出現不死生物。所以,莫桑那個愛使喚人的傢夥見我閒著之餘也只會探頭四處張望,索性叫我從一旁的石階先爬上去看看我們現在到底是身在王國裡的哪個重要地標裡。

 

雖然我有些不高興莫桑這種理所當然的頤指氣使態度,不過我也沒興趣陪兩個傷患在那邊慢慢休息療傷。聳聳肩,不可置否地將照明的油燈留給他們兩個,我自己則順著角落的石階往上走。

 

走到底時發現上方有個木板門,試著推推看,發現並沒有被上鎖或壓著重物後,我微微一用力便掀開了木板門。

 

探出半個身體。很好,沒人沒怪物更沒不死生物。等確認過周遭並無任何危險後,我這才整個人鑽出來。

 

等站定在地上後,我抬頭往目前自己所身處的場所看去。四周一片昏暗,隱約還能看見上方幾個類似通風口還是窗戶的地方有微弱的陽光從外頭斜斜照進來。只不過跟密道中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相比,現在所在之處雖然陰陰暗暗的,卻是還能勉強可視物。

 

所以,等眼睛比較能適應這裡昏暗的光線後,我這才看清自己正身在一座圓柱形的高聳建築物裡。這裡什麼都沒有,除了有一道延著牆壁所建成的螺旋形階梯和挑高的樓層一起不斷往上延伸而去外,剩下的便只剩下一道緊閉的實木大門。

 

想當然我是不會捨近求遠的。所以我先走過去試著開門,遺憾的是門好像被人從外頭鎖上了,怎麼都無法移動半分。而既然大門這邊行不通,那就只能順著那螺旋形的階梯一層一層的往上找看看了。

 

在往上走之前,我不忘先探頭朝還身在地窖裡的那兩人喊了聲:「我先上樓去看看情況,你們這兩個傷患兼體力過度透支的的人再慢慢跟來就行了。」……省得到時他們見不到我的人,以為我不夠義氣的扔下他們獨自一人給跑了!──雖然我不否認自己確實有過這樣的想法。

 

「……知道了,你自己小心一點。」

 

隔了兩秒,我聽見莫桑要我自己多加小心的回應後,感覺自己似乎又一次被看扁的我噘起嘴不滿地哼了一聲。不再吭聲,我一手扶牆一邊小心謹慎地踏上那螺旋階梯……

 

不過說實在的,這裡的階梯長度跟神殿前方的階梯相比又更長更陡了。連我這個號稱天天爬樓梯都爬到習以為常的人,也忍不住好幾次停下來中途休息。

 

一手扶著牆,一手撐著膝蓋,我喘著粗氣,感覺自己已經全身汗流浹背。抬頭繼續往似乎延綿見不到盡頭的階梯望去,我一邊在心底哀嘆這到底是啥鬼地方,一邊不忘動手扯開自己衣領上的制服領帶散熱……雖然這副衣衫不整的模樣讓費歐莉娜看見又要唸我一頓,不過被唸也好過被活活熱死。

 

所以,我一邊爬一邊卸下身上的多餘累贅。先是扔了裝食物跟水的袋子,然後是制服外套,最後我實在是熱到無法忍受一頭及腰長髮被汗水沾濕緊貼在我肌膚上的感覺,索性扯下還鬆垮掛在自己脖子上的領帶,充當繩子,隨手將背後的長髮束成一束垂在腦後。

 

頭髮綁起後的確是涼快多了,而且隨著我越爬越高,至少也爬過了十數個樓層的高度後,我開始有聽見似乎有什麼機械在運轉的聲音,喀喀喀的,很像是巨大齒輪磨合的鈍重音。另外,夾雜在其中的,還有噠噠噠很像鐘擺左右晃動時所發出的聲響。

 

再往上爬了幾層,一個巨大的巨型鐘擺正懸掛在正中央處的高空中,同時伴隨著幾乎佈滿整個樓層,構造極為複雜的精密齒輪,大大小小地由上而下分佈在各個地方……那壯觀程度,讓我不禁一時給看呆了。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我似乎好像隱約能夠明白了。

 

如果我沒猜錯……這裡應該是足以俯瞰整個王城、全國最高聳的建築物,也是聖王國兼中央大陸最著名顯著的地標物──時鐘塔。

 

為了映証自己的猜測沒錯,我一鼓作氣地直接衝上塔頂,並從塔頂的觀景臺上往下俯瞰。

 

果然,底下整個縮小的街景圖正是我日常生活的城市街景。只是,跟往日繁榮和平的模樣不同,現在從高處所看見的街道,處處都是烽火跟硝煙,連遠方位於半山腰的薇拉絲神殿也似乎受到大舉侵攻,從我所在地方甚至還能清楚看見沖天的火光與包圍在神殿周圍密密麻麻像螞蟻般的黑色人影。

 

在心中暗自感嘆還好那時候有跟莫桑一起從密道裡逃了出來,不然如果我那時繼續待在神殿裡,恐怕現在不落入敵人手裡也會被燒成一具焦屍……

 

雖佩服莫桑的先見之明,不過我也不禁替菲利浦王子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陰狠毒辣給捏把冷汗……不知道白月和朱陽那邊怎麼樣了?希望她們兩人可以順利跟家人會合,並一起秉棄兩家族長久以來的成見,聯手對抗這一次的王國政變與外敵入侵。

 

還有蓮。因為那時候我被魔族追得到處跑,雖後來費歐莉娜出現救了我一命讓我忘了他的存在……不過也希望他可以平安無事。畢竟人家是為了護衛我回神殿才會遇到這種危險,要是真因為這樣而出了什麼意外,那我豈不內疚死?

 

可是又轉念一想,蓮好歹是魔導學院裡僅次於白月的第二把交椅,如果明知打不過應該也會撤退逃走才是。正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當然,如果他是個外表冷淡、骨子裡卻是滿腔熱血的戰鬥狂,那就又另當別論了。

 

囧著臉甩去腦海中不切實際的奇怪想像,我睜大雙眼探出半個身子努力盯著時鐘塔附近的街道中有無可以幫忙我們一行三人打開大門的救兵……

 

獸人自然是不用講了,雖然以他們的怪力很有可能一拳就打破那道門,不過那也形同將我們三個給送入虎口,自找死路。

 

還在進行激烈交戰中的軍隊看起來也很不可靠。誰知道他們到底是支持哪一派的?支持雞肋王子那派的也許還好說,如果是熊王子那派的……大概我屬貓的也不夠有那麼多條命讓我揮霍。

 

果然……我只能仰賴大祭司閣下底下所率領的那群神職人員了嗎?

 

問題是,人海茫茫的,我要怎麼從下麵那堆密密麻麻、萬頭鑽動的難民中找到神殿裡的祭司或神官?這不跟我從大海裡撈針沒兩樣嗎?

 

有些沮喪地趴在觀景台的邊緣,我突然發現這幾個求助的辦法都不怎麼靠譜。就算找到神職人員好了,我又要怎麼避開底下獸人跟軍隊的注意力通知那些祭司或神官?要是舉動太招搖,一不小心引來飛行魔物或魔族怎麼辦?可不是每次都那麼好運可以及時得救的……

 

但再退回地道裡找另外的出路也不可能……先前不知道裡面有高等的亡靈騎士也就罷了,現在都知道裡面有讓人極度棘手,且絕非我跟約書亞、莫桑三人可以應付的了的亡靈騎士,再蠢我也不可能再主動回去送死!

 

當我還抱著頭苦思出路的時候,忽然,遠方的市民廣場上突然起了一陣騷動。

 

被那色彩鮮豔炫麗的魔法閃光給吸引了目光,我微瞇起眼,將身子更往前傾試圖看得更仔細……

 

廣場上,一名被為數眾多戰鬥型獸人與低階魔獸團團包圍在中央的白袍男子似乎陷入了困境之中。因為距離與我所身處的高度關係,所以我並無法很清楚的看清那名白袍男子的長相。唯一勉強可以辨認的,便是他身上那件白底金紋的祭司袍與一般祭司袍有著明顯不同;以及,對方一頭在陽光下如流金般耀眼閃亮的金色長髮。

 

而且,即使是孤身陷入包圍,對方的行為舉止也不曾見到一絲慌亂,依舊是姿態無比優雅高貴地佇立在原地,將所有衝向他的獸人與魔獸一一用魔法彈開……別說那群獸人恨得牙癢癢的又束手無策,對方更是連步伐都沒移動過就讓包圍他的人怎麼也近不了身,也傷害不了他一分一毫。

 

與眾不同的祭司袍……我的手指不自覺地用力扣住觀景台邊緣。

 

金色長髮及臀的白袍男人看起來似乎連咒文都沒有念誦,僅僅不過單手一揮便施放出強力的光系複合魔法,將數隻不知死活撲向他的醜陋魔獸給直接化成粉塵,連個屍體殘骸之類的都沒有留下。

 

能夠使用如此強力神聖魔法的人,放眼全國也就只有那麼一個人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一次是真的有救了啊!

 

因為發現到最強力的我方援軍,導致我的身軀正因過度的興奮而隱隱顫抖。

 

只要有他在的話,什麼魔族還是獸人甚至不死生物通通都不用擔心了。

 

張大嘴巴,我同時也空出一隻手不斷揮舞著試圖大喊且吸引對方注意力時……好死不死的,偏偏這時候身後階梯處卻傳來約書亞和莫桑的交談聲。

 

「我說,藍夜怎麼會去查探情勢那麼久都還沒回來……難道是跌下去了?」

 

什──你才跌下去了!你全家都跌了下去!!

 

一聽到約書亞那個究極烏鴉嘴的聲音,我忿忿地在心底破口大罵。還來不及轉身反駁,下一秒,我便感覺自己身軀正倚靠著的觀景台邊緣似乎因久年失修,加上承受不住我從剛剛就一直將體重全部壓在它身上的舉動,竟然給崩塌了。

 

「唔哇啊啊啊啊啊~~~」

 

「……就是因為不太放心所以才找你一起上來看看……────藍夜!!」

 

在我因重心不穩而整個人往前撲,眼看就要自塔頂墜下時,我眼角餘光正好瞥見帶頭跟著走上這時鐘塔觀景台的莫桑一臉驚慌失措地朝我撲過來想抓住我即將下墜的身軀……可是,我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慢了一步,指尖只來得及擦過我的衣角,卻沒有及時抓住我。

 

狂風吹起我的衣衫和頭髮,卻止不住我不斷往下墜落的身軀……我絕望地閉上雙眼,腦中唯一所能浮現的想法便是──

 

約書亞,你這殺千刀的超級烏鴉嘴!我做鬼變成幽靈也不會放過你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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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稻荷狐太郎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