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荷狐神社

「──靳、昊──」

瀟瀟風雨中，靳曜彷彿聽見了自己咬牙切齒的聲音。

過去跟對方相處的種種情形登時像走馬燈般來回在眼前播放，不管是現實中的靳昊也好，遊戲內的破天也罷，靳曜只覺得一陣呼吸氣短，連肺都要氣炸了。

這傢伙……這傢伙──本少爺今天要是不宰了你，我就將名字倒過來寫！！

氣得只想立即將破天給千刀萬剮的靳曜本能地想拿重冥進行攻擊時，摸了個空才想起剛剛重冥便被雷給劈壞了。不甘心的靳曜索性抽出專門用來剝皮割肉的匕首，撲上去便快狠準地朝破天心窩處扎下。

破天一愣，見靳曜突然殺氣騰騰地持刀朝自己撲過來，本能覺得事態有哪裡徹底脫離了他的掌控時，眼角正好瞥見手邊泥濘地上銀色面具的閃光，瞳孔一縮，在匕首戳進他胸口之前，身體快於腦子反應地抓住了對方持刀的手，止住了靳曜的攻勢。

「你他媽的！給我鬆手！！」

面對靳曜的暴怒咆哮，只剩1點血量的破天自然不會自尋死路，雖然兩人都還在組隊狀態，即使靳曜攻擊他也只會miss掉，但畢竟現在還在與夔牛的戰鬥中，一不小心便會落得團滅的結局的。

「夠了，看清楚這是什麼場合！你想團滅嗎？！」

「我管他團滅不團滅的！你個下三爛的癟三居然敢騙我……還一再而再的對我做出那種齷齪事──我今天要不宰了你這狗娘養的畜牲，我就不叫靳曜！！」

整個理智完全被怒火所取代，什麼任務什麼委託通通都被靳曜丟到了九霄雲外。

要嘛對方死，換了另一種選擇還是一樣對方死。總而言之，靳昊這小子無論如何都要死！！

不得不說靳大少想讓對方死的執念實在過於強烈，或許是巧合，也或許是大宇宙的惡意真接收到靳曜的信號……總之，下一秒，他們頭上又開始炸開一道閃光，雷聲轟鳴，明顯就是與剛剛被雷劈之前一模一樣的節奏。

「──……」

張口，破天本還想反駁說當初趁他中了淫毒強上了他的人可是靳曜自己，除了昨天是他用了比較不光彩的手段外，第一次第二次可都是靳曜自己主動送上門來的……但轉念一想，依靳曜那個死愛面子的大少爺個性，說了也只會更令他惱羞成怒、矢口否認，這種火上澆油的事還是別幹得好。

再說，頭頂上的天空又開始雷電亂竄，親身嘗過那些雷電威力的破天自然是不敢將時間浪費在這種無意義的口舌之爭上，不再多做耽擱，直接打掉對方匕首拽起人便是盡可能的遠離夔牛所在之地，看能不能逃出夔牛召喚雷擊的攻擊範圍內。

已經知道破天真實身份就是自家那個從小就和自己相看兩相厭的靳昊，靳曜自然不肯再接受對方的救助，反而一邊怒罵著，一邊跟對方像拔河般地互相角力著，反扯著他往雷電落下的方向拖。

雖然破天這虛擬身體的力量值遠超靳曜許多，不至於會被反拖回去，但靳曜的反抗依舊拖慢阻礙了他逃生的速度。

眼看威力萬鈞的雷電一道接著一道的狂劈而下，不得已，破天只好鬆手放開，一邊飛快往雷電攻擊範圍外衝去，一邊心想讓靳曜那個又衝動起來做事不經大腦的傢伙給雷劈看看，最好將他腦袋能劈清醒一點，省得做事全憑自己喜好與心情，過後卻留下一堆爛攤子要人替他收拾善後。

即使對靳曜這種不知好歹、自尋死路的行徑氣得夠嗆，但破天也不是啥善良白蓮花，認為既然對方愛找死就讓他去，了不起他等等再回來幫他拉復活。

倒是靳曜見對方居然真的將自己丟下獨自逃生後，更是覺得一腔無處發洩的怒火直衝天際。

他娘的！靳昊這臭小子竟然繼萬年雪山那回後，又一次放任的見死不救？！

靳曜一時也搞不懂自己現在究竟是怎樣的心情，明明巴不得對方有多滾多遠，最好永遠也別再出現在他面前。但親眼看見對方真丟下自己不管後，卻又莫名地感覺到異常的惱怒煩躁。

內心的糾結和得知對方身份後深感被欺騙的憤怒，讓靳曜頓時整個眼睛都充血發紅了。

只是，那些足以至人於死地的擎天巨雷可不會明白體諒靳曜此刻各種錯綜複雜的糾結心情，依舊該往哪裡劈就往哪裡劈。

被威力巨大的雷電劈中時，靳曜只覺得全身上下竄過一陣激痛，哪怕只有25%的痛覺也讓靳曜難忍疼痛地發出一道淒厲的慘叫。隨著血槽速度飛快的被清空，靳曜倒地後視野緊接著也化為一片黑白的同時，他也看到了已經逃出雷電攻擊範圍外的破天突然一臉痛苦地揪住自己胸口處的衣服，隨後也跟著倒在一地泥濘當中。

還在訝異對方是怎麼了時，系統提示的聲音已經傳來：

【系統：您已死亡。】

【系統：您的隊伍已全滅。組隊狀態解除。】

【系統：選擇其他復活點／從最近的城鎮復活】

全滅？靳曜一愣，他明明記得對方並沒有被雷電攻擊到，怎麼突然間也跟著死了團滅了？

猛地想起自己那技能在綁定對方的同時還有附帶條件，除了對方再也無法攻擊自己外，還有自己一死對方也得跟著陪葬的不平等條款。

雖然看對方沒討到好處靳曜也很高興，但……臥槽！這種生死相隨的殉情既視感是要鬧哪樣？！

還有，他的夔牛啊！！

剛剛一心只撲在怎麼弄死對方的靳大少，在心願達成後，終於想起了他那差一點就能得手的夔牛，頓時懊悔得簡直想撓心搔肺，同時將這筆帳一起都算到破天頭上去了。

兩人在強勁風雨中繼續挺屍，誰也沒有先選擇回城去復活，而是隔著一段遙遠的距離，各自死不瞑目地瞪著已化為黑白色背景一份子的對方。

最後，還是破天用好友通話率先開口，嘆息道：「現在如你所願的團滅了。高興了？」

明明破天是想表達自己的無奈，聽在靳曜耳裡卻又是另一番別的意思。誤以為對方是將責任推到他身上，靳曜好不容易回籠的理智又瞬間暴走了。

「高興你個屁！如果不是你丟下我見死不救，會落得這樣下場嗎？！」

破天雖然也曾想過無數次靳曜知道他真實身份後的事，但真的面臨這種情況時，雖然是在措手不及的狀況下發生，但除了一開始有些心虛慌張外，破天可不認為錯完全都在自己身上。

他確實是跟靳曜隱瞞了自己的身份，但，靳曜自己不也是一樣？也不知從哪弄來一個附帶有隱藏職業的遊戲艙，居然還可以瞞過主系統的性別鑑定模式，給他創了一個虛擬女身……如果不是聽見他和胥子凌的對話，連他也被瞞在鼓裡好嗎！

破天並不否認自己對靳曜懷有不可告人的禁忌心思，雖然他一度以為只要在遊戲裡隱藏好自己身份，好好享受與對方在遊戲裡的這一年時間，之後回歸現實便能毫無遺憾……但偏偏跟對方越是相處越有種放不開手的感覺。

任何人被自己欣賞或喜歡的對象辱罵相信心情和脾氣都不會太好，破天自然也不例外，當下聲音也冷了起來，更乾脆破罐子破摔，恢復了現實中與對方針鋒相對的態度，語帶譏諷。

「我見死不救？那又是誰一開始不斷掙扎不肯讓我救的？看來你不只腦容量缺乏，連記憶力都退化了吧。」

自覺自己其實對對方已經夠仁至義盡，他要真見死不救，當初也不會為了拉他一把跟他一起掉到沙蟲巢穴裡去。

他如果真想讓他死，早在知道鏡花水月就是他靳曜的時候，一坐牢結束出城，他就立刻下黑手幹掉他了，而且是每見一次殺一次，最好將他殺回到10級，省得現在這樣將他的善心好意當作驢肝肺來糟蹋！

「什……靳昊你這狗嘴吐不出象牙的畜生，有種你再說一次！！」

破天這下可真的是捅了馬蜂窩了。光聽聲音，他也知道對方現在正處於怒火爆走的邊緣。

聽著靳曜暴跳如雷的吼聲，破天也知道自己剛剛那番話簡直是在戳對方痛腳。

當下報復回去的感覺的確是很爽，但話一出口後他也隨即強烈地後悔了。

他這是在幹什麼……這不明擺著更激怒對方，將人推得離自己更遠了嗎？

原本靳曜就已經夠不待見自己，本以為因為一次的淫毒意外和那特殊技能的關係可以慢慢拉近兩人距離，卻沒想到身份的敗露比他預想中還快，以至於兩人本就只是維持表面和平的關係，這回可真的是徹底的撕破臉皮了。

再後悔也無濟於事，就在破天硬著頭皮想為剛剛自己的出言不遜道歉時，靳曜冷到幾乎可以結出冰渣子的嗓音已經透過系統清晰地傳來。

「好，很好。你小子帶種了是吧！你以為你贏定了是吧？本少爺就等著睜大眼睛看看，咱們誰先玩死誰！！」

「等……靳曜！」

完全不給對方任何解釋的機會，靳曜二話不說，直接將人拉了黑名單，隨便挑了一個曾經去過的城鎮復活後便直接下線了。

知道自己這回真的徹底將對方給惹火了，因為不知道靳曜會選擇在哪裡復活，所以破天也只能隨意地選擇了最近的城鎮。

在推開棺蓋出來離開義莊後，打開好友面板，鏡花水月這個名字已經變成了灰色。

破天不曉得這是因為對方將他拉了黑名單還是已經離線的關係，試圖給他發送訊息，卻發現怎麼也傳不過去。

不得已，破天也乾脆跟著下線，想著依靳曜那個性，氣得狠了還真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糟心事都能幹出來。

為了不讓靳曜的怒火殃及無辜池魚，靳昊一出遊戲艙後，便決定直接回靳家老宅找人將話給徹底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