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荷狐神社

[龜梨中心]《極光》2
建檔時間: 9/28 2008　　更新時間: 09/28 2008

寂寞的人，常會在相思的無情折磨之後，沉沉入睡。

寂寞的人，也曾經微蹙著眉頭，在熟睡中，掉落美夢的漩渦。

或許，只有在這種時候…

寂寞才會是另一種幸福的表現。



＊＊＊



「…KAME，你看。」黑暗的帷幕下，今井修長的手指正托舉著一把長刀的刀身，屋內沒有點燈，

僅僅映著窗外蒼白的月光，

刀尖處折起點點光彩奪目的鋒芒。

相貌清秀，有著細長媚眼的纖細青年，靜靜的注視著正前方的男人，未發一語。

光影在男人身上形成強烈的對比，男人已經有一定年紀，

卻依然美麗，

彷彿歲月不曾在他身上刻畫下醜陋的痕跡。

「這把刀…跟著我很久了。自我以“翼”這個身份進入組織，為組織效命之前，

就一直跟著我，

直到我用它傷害了一個曾經對我比任何事物都還重要的人後…我就再也不曾使用過它。」

輕撫著，

宛若在對待情人般的小心翼翼，今井始終滿載恨意的眼，卻在回顧過去時緩緩地流洩出一種無以為名的溫柔。



晚風徐徐地自作工精細造型典雅的日式庭園吹送進門扉半敞的和室，拂動了今井黑色和服的衣角，也揚掠過龜梨的額髮，露出了他蒼白卻深具透明感的端正臉龐。

瞇起眼，今井手中的刀，

在龜梨的眼瞳中閃逝過一抹血腥的光芒。

「那個人…是《鷹》的現任當主．瀧澤秀明嗎？」



一道血痕，伴隨著刀身緩緩滑動過今井的掌心，留下妖艷且瑰麗的刺目腥紅。



「啊啊…」

《梟》的樞要秘書，

同時掌握著《梟》部分實權的美麗男人，今井翼的臉上，

仍然掛著微笑。

遠遠的，彷彿此刻懸在天際的那輪勾月般，純潔冰冷。

「他是我這一生最愛…」今井低語著，緩緩將刀身貼近唇邊，

伸舌舔取刀上的未乾的血：「也最恨的人。」



龜梨神色不動，

看著今井舔取鮮血的舌上，

蘊染上華麗如胭脂般的紅艷。



「所以…KAME你不需要心，更不需要無聊的感情。───那些，

你通通不需要。」

傾身，仍不斷滲血的掌心毫不避諱地撫過龜梨的臉，在他如雪的肌膚上留印下暗色的血痕。



啊啊……

人，遲早都要面對分離的。

我知道…

所以，只要我不投入感情就可以了。

我不需要“朋友”…

我也不需要“感情”……

一旦真要面對分離時，

我的心也不會痛。

我可以無動於衷…

我可以什麼都不在乎！



除了…我自己。



「所以…不許背叛我。任何會使你背叛我的人，我一個都不會輕饒……」

今井的語氣極輕，卻有著讓人無法漠視的沉重。

龜梨凝視著眼前的男人，

感覺到對方的手又再次緩緩劃過自己的薄唇，俯身就吻住他，

染血的雙手捧著龜梨白瓷般的臉，細軟的柔柔髮絲夾在指隙，近似蠻橫的唇舌交纏，感覺到淡淡的血味在彼此的口腔中蔓延。



從很久以前，

龜梨就一直想問，今井真正的願望到底是什麼？

但是，卻也知道這是個不可能有回答的問題，

所以，終究是沒有問出口。



輕輕地闔上眼睫，鑽入鼻腔的熟悉血腥味，

讓他陷入黑暗冥思中的錯覺……



＊＊＊



對我們而言，彼此將是個遺憾嗎？

一個在錯的時間遇見對的人的遺憾……



＊＊＊



「…你還好嗎？」



柔和的，略低的嗓音有種說不出來的磁性。

龜梨轉身回首，對上的是一雙清澄無垢且漾滿關懷擔憂的美麗杏眼，

眼睛的主人同樣有著一張罕見的漂亮臉龐，比女人更加精緻的五官，比龜梨見過的任何人都還來得讓人驚豔…

純黑的墨髮，夜色般的星瞳，找不出一絲瑕疵的完美臉蛋，比例勻稱的高挑身材約比龜梨高上半顆頭左右，掛在唇邊的禮貌性淡淡微笑，卻莫名給人一種溫暖的感動。



「……」

快速地打量過眼前年齡與自己相仿的男人一遍後，

前後不到二秒，龜梨便冷漠地收回視線，

轉頭再度凝視著塞納河中因觀光船經過而掀起一陣波瀾的河面。

雖然時間仍未入夜，

但這霪雨霏霏的惱人天氣，

卻是迫使河岸的商家不得不提早點亮燈光。

再度專注心神觀望河上流淌的倒影，尤其在華燈初上之後，塞納河傾刻間便像換上了濃妝的貴婦，處處散發著夜巴黎無盡的魅力。

兩岸的建築物和橋樑給璀璨的燈光裝飾得美輪美奐，

使澄藍的塞納河上閃亮著交錯的燈影，

如虛如幻般於水面建構另一個迷人都會。

水面上倒映出來的流光柔和地折射在龜梨無血色的白皙肌膚上，縱使他冰冷剛毅的臉部線條在水光映射下軟化了些許，卻反而予人一種更蒼茫孤寂的寂寥感。



雖然對方沒有搭理自己而讓山下產生了小小的挫敗感，不過，看著雨水順著那蒼白纖細的青年臉龐上流下，那閃耀著晶瑩惕透的珠光，卻還是讓山下很不爭氣的在瞬間失了神。

一會，對岸迎面吹來一陣冷風，這讓習慣了日本溫暖氣候的山下有些畏冷地打了個寒顫。

望著仍在眺望河景的龜梨，

山下有些不解以他這麼單薄瘦弱的身子，怎麼還敢在這種入冬又飄著冷雨的季節衣衫單薄的獨自一人站在這邊淋雨？



「那個…你不冷嗎？」

以為對方沒搭理自己是因為聽不懂英語，而這一回山下再次以法語詢問了一次。

「………」

依然是充耳不聞的冷淡態度。

終於意識到自己應該是被徹底忽略厭惡了的山下，微微地泛起了苦笑。

心想：自己該不會被當成是什麼意圖不軌的搭訕者了吧？



雖然對方的態度一整個冷漠疏離，但是望著全身充滿孤單氣息的龜梨，

山下卻總覺得有一種無法放下他不管的感覺。

既然人家對自己懷有戒心，

那麼，至少自己還能做到讓他別再繼續在這種寒冷的天氣中淋雨的幫助───山下是這樣想的。

所以，這一回，

山下沒再多說什麼，

而是直接拉過青年冰得嚇人的手，將自己手中所持的雨傘強硬塞給對方。

面對青年眼中微微訝然的目光，山下沒有忽略，卻也只能回以善意的微笑。

「那個…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因為什麼原因才會一個人在這種天氣裡站在這邊淋雨，但要是感冒生病就不好了。」確定青年的手已經牢牢握住傘柄的部分，山下這才鬆開手。「雨傘就讓你拿著，嗯？」



一直到山下轉身正要離去時，龜梨這才注意到，

剛剛對方一直都將雨傘的部分挪過來幫自己遮擋雨勢，以致於他的肩膀部分已經被不斷巣傾而落的綿雨給打濕了大半了。

冷眼看著山下一邊盯著手上的地址一邊抓頭思索接下來該往哪邊走的模樣，

龜梨卻突然感覺到有股帶著惡意的殺氣正朝向這邊撲襲而來。

敏銳地往四周圍掃視而去，

龜梨眼尖地發現不遠處正停著一輛黑色的Mercedes-Benz 170經典古董車，車上黑色的玻璃有某處正閃著一抹帶給人討厭預感的光芒，而正朝著那輛車方向走去的山下似乎一點都沒有察覺的樣子。

山下一邊冒著冷雨，

一邊捏著地址，選定了某一方向便要往那邊直去時，一道悅耳的鈴聲忽然劃破整個空氣的寧靜，

伴隨著沙沙紛落的雨勢不斷地以固定節奏吟合著…

龜梨瞇起眼，凝視著山下自外套口袋掏出手機，同時看著螢幕上的來電對象露出如同面對情人時才會有的溫柔光彩，

帶著幸福的笑容接通來電，完全沒注意到來自前方不遠處的隱藏殺機。

由於對方的目標很明顯的就是鎖定在正在講電話的山下身上，所以龜梨沒有任何的行動，藉著雨傘的掩飾，一雙凌利的鷹眼，鎖定在那輛古董車上的不明殺手與不知道自己已經命在旦夕仍毫無危機意識的山下身上。



當山下已經進入對方射程的距離時，龜梨耳邊彷彿聽見了對方毫不猶豫的扣扳機聲響，然後，

一枚鑲嵌著火藥的銀色彈頭撕裂空氣的阻力，狠狠地朝向那名有著天使容顏的漂亮青年直奔而去，

龜梨幾乎就要以為山下即將血濺當場…

可是，有些時候事情並不是往往都如同人們所料想的那般。

山下突然去踢到突出橋面的護欄，整個人踉蹌地絆了一下，幾乎也在那瞬間，原先瞄準了山下眉心的子彈正好擦過山下仍放置耳畔的手機，

子彈高速擦過手機金屬外殼時所激起的一絲火花莫名讓龜梨的心絞了一下，緊接著山下手中的手機也因那瞬間的反作用力加上雨水濕滑的緣故而飛出他的掌心，摔落至一旁的地面，整個外殼與電池彈開，主體部分的手機更直接跌入一漥積水中，華麗麗的陣亡去了。



「啊！！」

「啊……」

山下跟龜梨幾乎是同一時間的發出聲音，不一樣的是，山下發出的是慘叫，龜梨發出的是感嘆…



小亮小亮小亮小亮小亮小亮小亮小亮……我的小亮啊啊啊啊啊─────

山下一邊在內心慘叫著，

一邊哭喪著臉從水漥中撈起他那支已經被水滲透，無法再使用了的手機。



……這傢伙是被幸運之神附身了嗎？這麼扯的事也能被他矇上？

若不是親眼看見，龜梨說真的還不相信這世上居然有如此巧合的事情發生。



見狙擊失敗，黑色Mercedes-Benz 170上的人沒再發動第二次攻擊，

反而快速地發動引擎離去。

龜梨看著，以對方失手一次便直接撤退的手法來看，

確實是職業級的狙擊手。為了防止身分敗露，如果不能一次便取對手性命，

那麼他們必定會先撤退再另尋機會進行第二次的暗殺…

換句話說，

今天這個傢伙雖僥倖逃過一劫，但日後類似這樣的麻煩一定還會繼續找上他吧？



雖然不明白山下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而被人盯上，甚至還想取他性命…但龜梨一來既不想管，二來也沒興趣去管。

發現對方仍蹲在路邊哀悼他早已經報銷掉的手機，這一次輪到龜梨上前，以手中的傘替他遮擋不斷傾盆而下的雨勢。

山下有些錯愕地抬頭，二人目光第二次在空中交會，

而這一回，龜梨不再沉默。

比想像中還要冰冷缺乏感情的微啞嗓音夾雜著冷風細語，

緩緩地透進山下的肌膚，如同浸在冰水一般，有種寒毛倒豎的陰森感。



「…沙漠之鷹。」

「什麼？」

「………」龜梨凝望了一眼山下，

將方才他硬塞給自己的傘再次交還給對方。「…天亮前離開這個國家，如果你還珍惜自己的性命的話。」

怔怔地望著龜梨溼透的身軀又一次踏入雨中，山下慌張中突然拉住了對方的手臂，直到換來龜梨冷冷的一道瞥視，他才驚覺不妥地鬆手。

「呃…那個，

我對你剛剛說的話不是很懂。」

尷尬地微微笑著，

山下有些欲言又止。

「不過…因為我手機摔壞了，剛剛我朋友又打電話說他今晚有事不在家，要我自己找個飯店睡一晚…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不過能不能麻煩你帶我去這附近的飯店呢？因為我好像迷路了……」

滿臉的尷尬與窘迫，龜梨細長的眸光緩緩望著眼前笑容溫暖的人，

不經意之間，將對方與記憶中的另外一道人影相互交錯重疊了。





『你就算不願愛人，也拒絕被愛嗎？』

───…是的。既然無法愛我、伴我到永遠…那我寧可不要“愛”！

『你打算就這樣孤獨下去，一直逃避著現實嗎？』

───因為…這世間所謂的“永恆”我看不見。所有的一切到了盡頭都只剩虛無…

『…你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你可以讓全部的人相信你無情無慾，

但你的眼神、你的心、你的靈魂都明顯的透露出你很寂寞。』

───我沒有！！

『明明渴望著愛，為什麼我進一步你就退一步？為什麼拒絕接受別人的關懷？你在害怕什麼？深怕付出感情後，換來的卻是背叛？』

───住口！！不要侵入我的內心！滾─────

『…你老是這樣。就只會一昧逃避…你又想殺了我嗎？再一次用你那雙染滿了罪惡血腥的雙手───…』

───夠了…不要再逼我了……我只是想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我只是在保護自己不受到傷害而已……

───不要逼我去付出感情…因為，我輸不起…我輸不起啊！……





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龜梨閉上眼睛用力地扭過頭，

滿地的泥濘與血水彷彿又歷歷呈現在目。

深吸了一口氣平復自己即將脫韁失控的情緒，龜梨沒有回首，只是清冷地拋下一句：「…跟我來吧。」

山下反應有些慢了半拍的愣了一下，直到龜梨已經走上前去，離自己約有五步距離時，

他才猛然醒覺過來，將手中的手機殘骸隨手放進外套口袋，

山下快步地追上前去與對方並肩同行，同時將手中的傘分出一半給那個外表纖細，骨子卻比誰都還固執驕傲的清秀青年。



「…雖然有點擠，

不過一起撐的話，至少我們都不會比現在被雨淋得更加悽慘吧？」

溫柔的，純粹的，

帶著善意的微笑。

龜梨沒有答腔，卻也沒有拒絕對方的心意。小小的一支雨傘擠著兩個男人的感覺實在是有點狼狽，

自己的左肩和對方的右肩都不時被傘邊低落的水珠打濕，其實很想說這樣兩個人擠一支傘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但是龜梨沒有開口。

同樣的，發現對方特意配合自己走路的步調，那種舉止上的貼心，卻是讓龜梨總是冰冷的世界，吹過一陣溫暖的風…



身旁的山下身上隱隱傳來一股淡香，

說不出是什麼味道，

卻意外的讓人感到莫名的安心與放鬆。



天色漸漸的，

漸漸的，拉下了夜幕。

像彼此的心，陌生中帶著無名的熟悉。

龜梨瞥見，山下的嘴邊，不知為何，總是能夠掛著淡淡的微笑。

而山下，卻在微笑中，

看著表情冷硬的龜梨，在光影的錯落中發現那個始終只有一種情緒的人，擁有一雙如琉璃般純潔透明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