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清醒時,我人已經在神殿裡面了。

 

虛弱地拿下覆蓋在我額上的濕毛巾,我正要起身從床上坐起時,費歐莉娜正好端著一盆水自門外走進來。一見到我清醒,先是詫異地揚揚眉,隨即快步走到床邊,把水盆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後便伸手阻止了我欲起身的舉動。

 

「……先別起來。大祭司閣下說你驚嚇過度,發了點低燒,得好好靜養才行。我幫你煮了點牛奶麥片粥,要吃嗎?」

 

聽著費歐莉娜難得溫柔的嗓音,我只能無力地擺擺手。「不用了……我暫時不想吃任何東西。大祭司呢?」

 

「大祭司閣下正在和魔導學院的艾烏雷嘉理事長討論該何時讓你復學。之前你因為有疑似魔王的可能,所以被強制無期限停學……今天審判的結果出爐,雖洗刷了藍夜大人你的嫌疑,但今後你的一舉一動依舊必須在各方面的監視之下。因此,大祭司閣下正在和魔導學院理事長討論你在學校之時的監視人選。」

 

監視……?誰?我嗎?!

 

「什──那我今後不是毫無自由可言了?!」一時情緒激動之餘,我又整個人從床上彈起,不過很快又再度被費歐莉娜壓回原位躺好。

 

「負責監視你的人並不是說無時無刻都會跟在你左右,而是你每到一個區域,便會有一個負責監視你的人來為你在該區域的一言一行負全責。比如說在神殿裡是由大祭司負責你的言行;在王宮則是宮廷魔導士;在街上則是各區所屬的騎士團或警備隊;在學校自然也會有個人監督留意你是否有不軌的行徑。」

 

語氣清淡到像在說路邊野花還雜草之類,費歐莉娜毫不在意地收回我剛拿下來的濕毛巾,重新打濕後替我抹了把臉。

 

「唔……等、!──就算是這樣,總不能我吃飯上廁所洗澡都有人盯著看吧?!」

 

費歐莉娜動作頓了頓,定定地看了我一眼,道:「……沒人會吃飽撐著一天到晚都去盯著你的……除非對方是個變態。」

 

說著,費歐莉娜再度替我扯好被角,要我再多休息一會後便再度端著水盆走了出去。

 

啞口無言地目送著費歐莉娜出門後,我舉起手臂遮在眼前,再度陷入夢鄉前我忽然有些模糊地想到:……對了,我還得跟大祭司問一下白天那是怎麼一回事才行……還有那道莫名其妙在我腦中說話……的聲音……──算了,等改天大祭司有空時再詢問他好了……

 

 

***

 

 

低燒復原後隔天,也就是我正式復學的第一天。當我一走出神殿大門,等待在我面前的是一支浩浩蕩蕩的完整騎士隊。

 

雖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但就這麼被騎士隊尾隨在後,還一路走過尚在重建當中的王都街道時,終究引來大批民眾的好奇圍觀跟困惑討論……甚至隨著越接近學校,也有越來越多一樣在上學途中的學生私底下交頭接耳,朝著我指指點點。

 

──看什麼看?!本人妖就是有本事讓只侍奉王家的騎士隊護送我上學怎麼樣!這比貴族跟王族的待遇還高級啊,重點是還免錢的!你們行嗎?你們行嗎?!

 

恨恨地瞪了一眼圍觀在路旁的群眾和學生,我一邊悲憤地在內心淌著血淚,一邊努力替自己心中那不知已塌掉幾回的牆壁重作心理建設跟自我安慰。

 

沒事……只不過是被當猴子一樣觀賞,以前又不是沒有過。只不過以前只單純給貴族觀賞,現在普及到大眾平民化而已……而且這麼多人盯著我看,代表我以後會越來越紅……──媽的!我的志願是要低調的過一生!,不是要高調的當個讓眾人歡樂的小丑啊!!

 

一路悲催地終於捱到進了校門,那群極度惹眼的騎士隊總算循著原路回去後,我立刻躲到偏僻的校園一角,咬牙切齒地撓著樹皮洩恨。

 

「跟著我、跟著我……誰讓你們跟著我啦!?我是噴火巨龍嗎?我一個人在街上走難道會將街道上的屋子通通踩扁嗎?還是說我會神經接錯線,一邊哈哈大笑,一邊追著群眾跑,同時宣稱我要征服世界?!啊?!」

 

「呃……藍夜同學?」

 

嗯?後面好像有什麼聲音?啐,誰管他什麼聲音!一切都是浮雲。一切都是錯覺!!

 

「哼哼哼……以為魔王都很閒很好當嗎?整天沒事動不動就說要征服世界嗎?只要整天賤笑的坐在王位上擺出欠抽欠推倒的BOSS樣等勇者上門踢館就算是一個合格的魔王了嗎?」

 

「呃、藍夜同學……那個,上課鐘已經響了……」

 

啊~吵死了!上課鐘響又怎樣!了不起就給我打下課鐘啊!!

 

「──世界上哪來那麼多腦殘兼傻逼的魔王!!」

 

忿忿地一回頭,我差點一頭撞上正站在我身後的一名學生。好在對方反射神經不錯有先稍微閃開,不然這一撞下去,我們兩個大概都得進醫療室躺著了。

 

驚魂未定地往後退了一步,當我仔細看清楚到底是哪個冒失鬼沒事站在我背後還不吭一聲時,我忽然強烈後悔了。剛剛應該直接讓我們撞在一起撞昏過去才對!

 

此時此刻站在我眼前的,不是別人,正是先前內亂爆發時受白月之托,幫忙護送我到神殿的學院王子──鬼燈.蓮。

 

「唔哇!蓮…不,鬼鬼鬼燈同學?!」

 

相對於我的驚慌失措,蓮依舊是一副好脾氣、維持著輕輕柔柔淡然笑意的表情。

 

「好久不見了,藍夜同學。嗯……關於藍夜同學剛剛所發表的魔王論點,不得不說…呃、充滿了獨有的特色跟觀點。」

 

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這算什麼?安慰我嗎?換句話來說,我剛剛的發洩話語你全都聽到了是吧?

 

沮喪地垂下腦袋,我哀怨地抱住一旁的大樹,恨不得自己馬上就風化成一堆不起眼的黃沙。

 

「雖然也想跟你說聲好久不見,不過我現在只想跟鬼燈同學你說聲再見。……請不用管我,讓我一個人繼續去自怨自艾吧。」

 

說著,我剛轉過身去想繼續對著大樹發洩心中的怨氣時,蓮已經連忙伸手阻止了我繼續躲在大樹底下當寄居蟹的舉動。

 

「等等!如果藍夜同學你真繼續待在這裡,那我可會很傷腦筋的。」

 

「嗯?」傷腦筋?我當我的寄居蟹你傷什麼腦筋?這樹你種的還你家的?那我選別棵樹總可以了吧。

 

彷彿看穿了我的想法,蓮臉上那始終萬年不變的溫柔笑容似乎有些加深,一邊抓著我的手臂帶我走往高等科的教室,一邊跟我解釋道:「藍夜同學今天是復學第一天所以可能還不知道,今後你上課的地點都改在高等科的教室了。」

 

「咦?高等科教室?等…等等,那種地方我根本就進──」

 

不等我將話說完,蓮已經介面:「我明白。要進入高等科的教室,需要附有魔晶片的位階識別證才行。因為你的特殊識別證還在製作中,所以我是受阿奇爾老師委託,先暫時前來帶你過去的。」

 

阿奇爾老師?這名字好像在哪聽過……啊!他不就是那個專門只教導高等科與專業科的風系魔導教師嗎?!

 

「本來今天應該是由薩菲璐同學帶你進高等科的教室,不過薩菲璐同學被阿奇爾老師請去幫忙別的事,所以就由我來代勞這件事了。」

 

聽著蓮簡單扼要的說明,我不禁囧了。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說起來,為什麼萬年只能在初等科上課的我會對高等科的教師有所印象,坦白說並不是因為他教師的身份,而是他另一件眾所皆知的校園傳聞。

 

說起他的豐功偉業,說三天三夜大概也說不完。

 

簡單幾句話形容就是──舉止好色、行為粗暴、性格散漫又脾氣暴躁。跟他所負責傳授的風魔法學一樣,反反覆覆陰晴不定,根本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不,應該說他腦袋除了楷油吃人豆腐和一時興起的破壞校園外,就沒再裝其他東西了。

 

綜合上述理由,白月無法來接我也是理所當然。因為,那個好色教師絕對不會放過可以吃白月這個魔導學院校花豆腐的大好機會!

 

要不然,照理來說都是應該由我在學院的搭檔兼魔導學院榜首的白月來帶領我,怎麼也不可能會是由蓮出面來帶我進高等科教室。

 

所以,基於某個素行不良、為人師表大失格的傢夥因素,現在才會變成這樣詭異的局面。

 

默默地在心底為白月掬了一把同情之淚,雖然那色胚老師臭名在外,不過好歹白月也是國家要臣的寶貝獨生女,他就算再大膽也不至於會將白月吞吃入腹吧?但是,摸摸小手啦、搭搭肩膀啦、還有摟摟小腰再兼揉揉屁股之類的……大概是免不了的吧?

 

至於搓搓胸部這類的問題……以白月前胸的發育不良程度看來,那色胚老師應該還不至於會將目標放那上面去,所以我想暫時還不需替她擔心到那部分。

 

搞清楚前因後果之後,我便也不再反抗地跟著蓮的帶領往高等科的教室前進。還好,多虧了上課鐘已經響過好一陣子,所以我跟蓮走在校園中並沒有遇上什麼人。要不然,一旦被蓮那堆親衛隊看到,以後的日子我大概會吃不完兜著走。

 

──要知道,學院王子之所以為學院王子,就是他只能拿來遠觀,不能隨意親近的。

 

理由很簡單!當然是因為如果他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的親切,那女孩子心目中的學院王子還是屬於大家的。但如果他開始對某個人特別關照的話,那個人就註定要被冠上破壞公定紀律、誘拐學院偶像的死不足惜罪名。

 

雖然我和同為學院偶像的白月一樣感情很好,但好歹有個青梅竹馬的身份在。再說,白月做為貴族中的貴族,加上學院榜首的優秀成績,怎麼看都是朵難以高攀的高嶺之花。她如果會對我這個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妖外加成績老是吊車尾的傢夥有意思,那天大概都能塌下來了!

 

兩邊雖看似相似,可是又有個很明顯的差異──

 

蓮是平民出身,且對所有人都十分溫柔友善有禮,所以他身邊是不能出現讓他有額外特別對待的人。當然我不會臉皮厚到認為他會對我有啥特殊對待,只是,人家不都說情人眼底都容不下一顆沙子?沙子都容不下了,更何況我這麼個活生生的人就在他身旁晃!

 

白月則是大貴族出身,平日雖同樣和善,但她的美貌和身分無形當中會給人一種高不可攀的距離感,因此,就算她身邊出現再多的人,也頂多都是不起眼又舉無輕重的雜草罷了。哪怕我是從小跟她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也一樣!

 

所以,兩相權衡之下,我自然是寧可選擇當白月身邊無關緊要的雜草,也不想因為暫時接受了蓮的幫助就要平白無故地成為他親衛隊的眼中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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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稻荷狐太郎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